日暮。
顾清昏睡许久,直至房外的喧嚣声越来越大,他才有些虚弱地睁开双眼。
脑袋酸胀得疼,顾清皱着眉抬手按揉太阳穴,待完全清醒,才坐起身环顾四周。
床上的被褥是虎皮,床下是以箱来计数的珠宝,名贵的夜明珠,价值连城的玉连环还有玛瑙翡翠…这些在外被人珍藏的东西,在这里却是随意堆叠,好似破铜烂铁,顾清一眼就认出墙上挂着许多名家画作,然而房间主人似乎毫不珍惜,搁在那吃灰,反而是挂在墙上的一把长刀擦的锃亮。
好没品味的房主,然而这是哪?顾清努力回忆,才发觉记忆的最后,是有什么莫名的东西炸在他车边,他还没来及反应,马车就受到波及震翻了过去,而他也受到撞击再没有意识。
“哟,您醒了呀。”
顾清闻声侧目,看见个半边袖子是虎皮的男人端着东西进来,正一脸笑嘻嘻。
“这是何地?”
“龙头寨,您没听过?”
龙头寨三个字一出,顾清神色一变,不敢置信地起身推窗,待看清眼前景象,他整个人瞬间僵住,站在那一动不动。
“唉…这是什么反应,多少人想来还找不着位置呢。”那男人看他一言不发,摇头叹口气,把端进来的东西在床上铺展开来。
“喜服给您放床头了,您记着穿,就要嫁人了,别板着脸不开心,那多晦气。”
顾清的一双如玉的手瞬间攥紧窗檐:“我要嫁给谁?”
“自然是我们龙头寨的大当家,柳锐!”
——
龙头寨位于龙头岭最深处的山谷之间,山寨里的楼阁都由竹子与木头制成,如寻常村落一样聚集,竹楼的周围有围墙环绕,即使是夜晚,也依旧有山匪不断巡逻。
篝火下,众山匪聚集在一起,每人都有一碗热乎乎的羊汤和脸那般大的面饼,柳锐坐在最中央,她捧着碗清酒喝,目光一一扫过眼前众姐妹。
“今日是除夕,咱们…嗝,有两个好消息,首先,咱们今天干到票大的,狠狠宰了那薛良一笔,其次,是咱们和蔼可亲的大当家成亲啦!”
二当家叫包子,是个独眼女人,她晕乎乎起身敬酒,柳锐利索地碰碗后一口干,随后有些疑惑地托腮:“和蔼可亲…原来是这样用的么?”
“大当家,我们把从薛良那打劫来的东西都一一清点过了,她随行就带了一万两银子,瓷器若干,银票统共也有五千两,不过其中有一样需要您亲自过目做决断。”
说话的叫老念,她年逾四十,虽不通武艺,却会做□□,还会算账,阅历比两个柳锐加起来还丰富,柳锐把她视为自己干娘。
柳锐抿一口酒,不轻不重朝带上来的东西里一瞧,那是五个巨大的木箱,箱子里细若白雪的东西,在篝火的映照下像有层鲜血笼罩其上。
她抬手捻了一点放到鼻尖,旋即笑道:“这么多盐巴,薛良一个人吃岂不是噎死,看来这就是她多年来牟利的路子。”
贩盐是暴利的行当,因此盐井向来由朝廷机构把控,百姓也只能在朝廷指定的渠道购买官盐,私自贩盐是死罪,但薛良见钱眼开,这回归乡省亲,也是想要在平城黑市暗中贩盐。
“大当家,那这些盐该如何处置?”
贩盐的罪行若被揭发,必要牵连九族,女的通通斩首,男的发配为奴,柳锐忽而想到了自己抢回来的美人,薛良获罪,他出山便是被抓去为奴,幸好自己把他抢来,否则也不知他来日要跟着遭受多大的罪,旁人要跟着薛良吃苦,他却只需要跟着她做山里的霸主。
“山寨里不缺盐,让我给这些盐想个好去处…她既然敢回平城贩盐,那就说明平城官府内的关系被她打通了不少,把这些盐送去平城,自是不会伤她分毫,至于别的地方,平城边上是并州,并州刺史是谁来着?”
“好像是姓顾,据说是太师的女儿,为人很刚正。”
柳锐随即敲定此事:“那就把这些盐送去并州,清晨放在这位刺史大人的门口,就说是薛良大人在山道上被打劫时遗失的行李,现在如数归还,至于能否给薛良治罪,就看那刺史的本事了。”
“嗨哟,大当家这回怎么这么狠。”包子在旁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