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冶思考片刻,忽然笑道:“众人皆说玉琼殿下变了,原来是本性如此,过去的模样都是蛰伏之姿。”
陆海棠没有回答,直截了当地道:“秦统领若是听进去了,便把徐白川交给本宫。”
秦冶收刀入鞘,示意手下松绑。徐白川从未受过如此屈辱,被放开后,仍不服的回头怒瞪秦冶的背影和他的手下。
温瑜见城楼上情况好转,卸力般垂头歇气。他在雨中奔波劳累,一直高度紧张,再加上失血不少,只有靠着马匹才能勉强站住。
微雨轻打在身上,他忽然感觉雨好像停了。抬眼一看,是陆海棠将伞遮在他头顶。因为温瑜高她一头,她看起来着实有些费力。
“今日之事,多谢殿下及时赶来。”温瑜嘴唇有些苍白,却仍扯嘴笑道:“臣身上已经湿透了,殿下自己撑吧。”
陆海棠显然没听进去,未收起手,眉眼含笑道:“这事闹的如此大,你一会应该便进宫向皇上述职。正好,宫里的太医医术精湛,看看你的胳膊。”
温瑜把陆海棠的伞轻推回去。
“殿下私自解除禁足,没事吗?”徐白川在一旁探头问道。
温瑜道:“禁足期间,琼毓宫门前应有许多侍卫看守。殿下能出来,自是皇上的默许。”
徐白川小声道:“那……师父,今日秦统领如此狂妄,私自扣押我,居然还向您射箭。能得到皇上的惩罚吗?”
温瑜迟疑了一下,接着摇摇头,道:“他会说自己职权之内行事,造成误会罢了。皇上只能对其小惩小戒。”
更何况他还是对自己的亲儿子射箭,谁看了不说一句大公无私。李景清若不轻轻揭过,朝堂上将异言四起,太后党定会顺势指责李景清。
“走吧,瑜大人,流了这么多血,坐我的马车走。”陆海棠继续道:“白川,你带着所有人回通正司,这两人入通正司狱。”
徐白川收起失落,道:“是。”
温瑜一上马车,便闭眼倚靠在角落。他的湿发贴在身上,任由雨水顺着脖颈流淌。眉头微皱,睫毛轻颤,似在忍痛。
陆海棠将车上干燥的斗篷盖在温瑜身上。他被触碰的瞬间睁开眼,眸光幽深。明明疲惫极了,仍强撑着抓住斗篷,道:“臣自己来就好。”
陆海棠没说话,也没停手,她近距离地替温瑜掖着衣物,却忽然发现,这个湿透的男人在轻轻颤抖。
她猛然把手贴在温瑜额头上,震惊道:“这么烫!温瑜,你烧的好严重!”
“没事的,殿下。”
“你定是冷极了。”陆海棠急忙关上窗子,脱下身上的斗篷,一并盖在温瑜身上,掖的严严实实。
温瑜的头仍靠在马车上,脸庞愈发没有血色,显得五官更加深邃挺拔,鼻梁浅痣也变深。陆海棠发现,他的嘴角居然挂上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陆海棠有些奇怪地问道:“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温瑜有些神志不清,眼睛微合,长睫垂下,他道:“刚刚殿下与秦统领的对话,让我回想起了一件趣事。”
“何事?”
“当年。”温瑜睁开眼睛,眸中闪着细碎的光,他眉眼弯弯看着陆海棠,笑道:“殿下和通内司罗大人的故事。”
陆海棠望着温瑜幽黑的眸子,又细细思考他的话,好似透过此人现在的模样,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陆海棠支着昏暗的油灯,仍在书案上奋笔疾书。李华嫦不爱背书,没少被罚,今日像往常一样,一并扔给陆海棠解决。而陆海棠干这种事时间久了,为了不被文太傅发现,模仿别人的字体手到擒来。
书苑书多且精,她本是到这里偷偷寻书学习。而现在,她只能先替李华嫦写完抄写,再自行学习。
忽然窗子动了,像是被晚风轻推了一下。陆海棠没什么反应,似是习惯了一般。接着便是温瑜推开窗户,轻车熟路地跨过窗框,俯身进来。
文翰学堂到晚上便会锁门,连书苑一同关闭。想要进来,只能走窗户。
陆海棠头都没抬,手也不停,语气中带有笑意地问道:“来啦,今天带什么好吃的了?”
“不好意思啊,陆小姐。”温瑜坐在她对面,有些抱歉地道:“今晚出来的有点费劲,卖吃的的铺子都关了。”
陆海棠听出他情绪有些不对,抬眼看他,手上仍没停,道:“秦统领不让你出来?”
“嗯……”
昏黄的灯光照在温瑜的脸侧,俊美的脸庞五官愈加温柔,他看起来显然有些失落。
陆海棠放下笔,直起身子靠近他,一身素衣泛着暖光,乌发干净又随意地挽起,她看着温瑜,道:“瑜公子,你怎么这么不开心啊?”
温瑜道:“我看起来很不开心吗?”
陆海棠点头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