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
姑娘的声音夹杂着兴奋,章松年顺着声音望去,妹妹章槿荣过来拉他的衣袖,见他呆愣,十分不解道:“今日公主大婚,阿兄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她梳着京中成婚女子的发型,也不再似瓜州时日日穿着窄袖。看上去长成了章守规希望的窈窕淑女的模样,只拉着他衣袖的动作还有儿时的影子。
“无事。”
章松年听见自己的声音,或许说是梦里这具身躯的声音。
短短两个字,像是对这门亲事的无感,又像是对女子的冷漠。
与此同时,他将姑娘拽着他衣袖的手拿下,无视了她落寞的目光。
梦中的章松年就这样退到人群里,几乎被如海的红绸淹没。奏乐与笑声不停,静静地看着人们簇拥着新郎官前行。
流动的人群中,他也终于看见这场婚礼的主角。
宇文炽。
宇文炽仪容不凡,气宇轩昂,与往日穿着铠甲威风凛凛不同,婚服颇显束手束脚。面色绯红,却也有着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气。
而他即将迎娶的妻子,是谁呢?
章松年知道自己心中早有答案,他甚至能感受到全身血液似乎都已凝固。这具身躯底下涌动的情感,不像是他的,又分明是他的。
“三弟这是高兴痴了。”
开口打趣的是宇文炽的二哥宇文成,他摇了摇手中的纸扇,提醒道:“愣着作甚,请公主却扇啊!”
“公主国色天香,这诗若是做的不好,宇文将军该当罚酒三杯!”旁边笑着接话的是剑南节度使,他娶了赵华嫱,此时与宇文炽也算得上连襟。
周围的声音笑作一团,宇文炽有些窘迫,但不是全无准备,到底在哄闹中念了起来。
“宝扇持来入禁宫,本教花下动香风。妲娥须逐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
一诗毕,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也逐渐显现真容。
不觉诗文太过,只恐唐突佳人。
本在喝彩的人群静了下来,片刻后,有人出言,语气艳羡道:“宇文兄真是好福气!”
“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五色并驰,不可殚形。鹿溪诚不我欺!”
章松年站在人群中,女子身着大红的嫁衣,迤逦的红刺痛他的眼,可他依旧不忍移开目光,看着她一步步前行。
然而下一秒,盖头下的人似乎有了异动——她强撑着走了两步,猛吐了一大口血,缓缓倒了下去。
章松年终于回神。
他看见自己攥紧的双拳,竟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
“郎君!郎君!”
耳畔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喊,章松年睁开眼,看着屋内熟悉的陈设,心中涌上一抹茫然与失落。
他竟又做梦了。
镜花水月,庄周梦蝶。
梦中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他在其中,到底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可他已无暇顾及,因为小厮的声音夹杂着慌乱,急急道:“郎君不好了!吐谷浑大军压境,像是要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