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怎么能输!
他早已当众说了对方的不是,若还输的如此轻易,姬长史会如何对他他尚不知,只怕公主也会对他失望,日后也不会重用于他了。
心思百转中,姜长林突然想起公主的话。
置人死地者…置人死地者…
若他给姬澄留下破绽,对方定会出手,然后自己再借力打力,伪装被击飞……姬澄初任长史之位,底下本就不服管教,公主方才才教训了他手下兵士不可伤人,他若抢先犯戒,岂不是在军中威信全无,与公主作对?
战局只有局中人可控。若姬澄发现收手,自己则可借此机会回身,至少平局,保住颜面。
尘土里寒光点点。
姜长林抄起剑反手突刺,剑尖在姬玄格挡的长枪上擦出火花。两人错身瞬间,他忽然弃剑扑地,沾满沙砾的拳头自下而上,欲赤手空拳砸中对方。
兵行险招,但非不可行。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是一般人,定难以躲避,何况姬长史还放了大话,要让姜侍卫长一只手,如今只怕要无法守诺了。
姬玄发现对方意图,枪杆在掌心急速旋转,带起的风压扑灭就近的火把。黑暗中有颤音响起,枪杆在空中划出弧度,他飞速后退一步,竟是用长枪的另一端欲将对面挑飞。
心中有了对策,姜长林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单脚点在长枪的一端,欲飞旋出去,甩出去的刹那腰身一拧,借着冲势向后蹬。在旁人看来,便如姬长史使了强力欲将姜侍卫长甩出,不由得都倒吸一口凉气。
虽说比试前简单清理了场地,但眼下场景,若姜侍卫长真被挑飞,又无法控制旋转,伤势必然严重。
众人军中多年也知晓,都是一个营帐的同袍,比试并非什么深仇大恨,何必咄咄逼人。一般只轻巧给劲,真到紧要关头,拉一把也无不可。
可姬玄是什么人。
他见过太多赌徒。
他们赌别人的良心,却忘记自己没有一颗真心。
姬玄在荆楼,也曾以剑指向昔日并肩的伙伴。对方垂死挣扎,最后竟打起了感情牌想要他心软,手上的匕首却暗中拔出,意图置他于死地。
他从不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除了遇到赵平之。
姜长林腾起时,看见对方冷漠的眼神,心中只道不好,暗暗后悔拿自己做赌注,不想这长史竟真如此不留情面,甘愿这样眼睁睁让自己飞出去,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忽觉腚上一痛,似被某物重击。他不可置信地望向那先前看似轻狂的长史,接着轰然倒在沙地上。
天旋地转间后背着地,肺里的空气被体重压得从口鼻喷出。滚落几圈后,他就这样狼狈地趴在沙地里、趴在先前自己冷嘲热讽之人的脚下。
而那人的长枪,抵在自己喉结几分的距离,他的左手,始终垂在身侧。
姬长史冷冷地看着他,话语夹杂着不屑:“你输了。”
“好!”
不知是谁突然喝起彩来,周围众人纷纷叫好起来。方才一场比试,着实精彩,姬长史的武艺,已是人人得意瞧见。阿贵心中骄傲,挺着胸脯,全然忘记自己方才被训,接下来还有苦头吃了。
姜长林趴在地上,臀上还是方才对方枪杆压下的疼痛,言语愤懑道:“你既有本事,何必当旁人之面辱我!”
“辱你?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比试之中,你欲算计人心,有朝一日上了战场面对敌人,对方也会心软吗?”
姜长林哑口无言,又听对方语气淡然道:“方才,我已是收力了。”
“否则,你连现在和我对话的机会都不会有。”
漫天黄沙中,他的话如鬼魅般,让姜长林心中一凉:“你既使阴招,如何结果,便都该自己受着。”
“我姬澄,绝非好心之人。”
最后一句已是带了警告,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姜长林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个彻底。
姬玄没有管手下败将是否甘心,他的目光顺着遥远天幕,直直望向女子的眼眸。此刻赵平之的目光也落在他的身上,像是惊讶,像是思考。
他穿过喝彩的人群,穿过羡慕的目光,穿过大漠的风沙,健步走到她面前:“胜负已分,瓜州长史姬澄,还请公主评判。”
听他如此如此自称,赵平之心中恍惚了一瞬,但很快,她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