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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为故太子送葬的队伍尽数休憩在驿馆。
一名素服少年推门走进了二楼的一间卧房内。
卧房床榻上,躺着一名少年。他正双手枕着脑袋斜靠在床榻上,语气慵懒地对来人说了声“随便坐”。
林绍不急着坐,而是抬抬袖子,神神秘秘地从中取出了一小坛酒,献宝似的:“喏,凝露浆。”
说罢,他揭开酒封给床上少年斟了一盅,“来,鹤余。”
申鹤余闻着久违的酒香,忙直起身子接过酒盅:“还是你有本事,我可是三个月没沾过一滴酒了。不过这……该不会从驿馆里偷的吧?”
林绍已饮了一杯,道:“哪能啊,我姨母给的。”
申鹤余的唇本已碰着杯壁,闻言愣是生生将它又放回了案上。
林绍不解:“怎的这是?”
申鹤余道:“没,就是才想起来近日受了风寒,大夫嘱咐不叫喝酒。”
林绍道:“得了吧,你小子打小听见我姨母的名字就发怵。她又不是母夜叉,做甚怕成这样?你不喝呀,我自个儿喝。”
申鹤余是对林绍的姨母——俞皇后有些发怵,但却也没他说得那么严重。
他是觉着,故太子与这俞皇后虽非血亲,但到底是名义上的母子。
大宣早有礼制,国丧期间不能饮酒。若这酒是他们自个儿私下寻来的,左右他们与故太子没什么亲缘,喝也就喝了。
可若是俞皇后给的,他心里总觉着喝不下去。
林绍满饮两杯,表情夸张得不得了:“真不喝?”
申鹤余索性又倒回床上,闭上了眼。
林绍一笑,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性子,便不再劝他。
但其实也有个例外。
那就是申鹤余的阿娘以他那堆宝贝的“鹰鹰雁雁”相要挟。
申鹤余是家中幼子,不同于兄长那般端方守礼、知上进,他除了生了副好相貌,却是朔安城尽人皆知的三大纨绔之一。
他平素就爱钻到山林里头呼鹰逐兽,对山中的鸟兽痴迷得不行。
猛兽不好在家饲养,可他却在家中养了一堆猛禽。其中一只最威武的鹞鹰便是申鹤余所最宝贝的。
林绍将酒盅搁下后,席地靠坐在他床沿边同他侃大山。
“话说回来,你这以后要是做了荆山公主的驸马,也少不得同我姨母打照面。”
李汝萤的封号正是“荆山”。
申鹤余忙搡他一下,瞪着眼,身子立时弹了起来。
“呸呸呸,你可别咒我!”
林绍道:“这怎么是咒你呢?白日里荆山公主的爱狮直勾勾冲你跑过去,你可不就是为的吸引人家公主的注意么?”
林绍含笑着侧头看向他。
“别当我不知道,你小子日日在山林里头跟鸟兽厮混,吹个口哨引一头傻狮子扑到你怀里不是难事吧?
“莫不是嫌这挽郎事毕后授官的守选期太长,想直接一步登天?”
所谓挽郎,即是在帝、后、太子葬礼上唱挽歌、拉着丧车前行的少年,他们父祖的官职均在五品以上。
大宣沿袭前朝旧制,充当挽郎者,即使身上没有功名,待将梓宫安稳送进陵寝后,便能获得官职。
唯一的缺点则是需要等待吏部的铨选之后才能得到官职。
而这个等待期往往长达几年。
申鹤余作势要踢他。
“去去去,这挽郎都是我阿娘以我家三竿的性命相要挟,我才来的。更何况山林里头可没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