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提笔点墨,镇尺压了绢布,站在桌案前,正想写一道上官景不日回京的信函,阮岑急着脚步送来了晚膳,“姜副帅,该用膳了。”
“呵,膳?”姜离放下笔,绢布净白,未写半字,“这大米山菜配几片肉?”
阮岑道:“历来如此,与外头百姓相比,咱们算好的,可不就是‘膳’吗?”
军帐不大,却暖和,铜炉炉火烧得旺盛,拱得满帐闷暖,姜离先喝了甘蓝菜汤,“解渴,有营养,是算好的。”
门外巡视的官兵懒散走着,细签挑牙,手握酒坛,阮岑往外看了看,“殿下不知何时才来。”
“你急着死?”
“哦不,那不急。”
姜离端起碗来,坐到桌边,“一块吃吧,别去厨房里挤了,一身腥。”
阮岑从门边退回,坐下道:“副帅有所不知,虽费劲些,但能捞着好啊。”
姜离不语,只看自己的饭菜,一口口吃着,咽下,没什么味道,能饱。
星月之下,风里染了雨气,靖平侯府桃花满园,是林汐之喜欢的颜色。
誉王府暂已易主,云生日日驱赶出现在寝殿附近的猫儿,凤儿决定将炽燎与它的白猫家室一同送回侯府安养。
颜崇安与林芸每日前去看望,同一个时辰,四人六猫,在侯府门前遇上。
“颜大人,夫人,金安。”
林芸甩了手,将她拉起,“哎呀,都什么关系还行这礼,又没有旁人,你跟我进来。”
颜崇安无奈摇头,“她就这样儿。”
凤儿起身跟上,身后女婢紧随着,两人进门将装了猫儿的敞口木箱给了侯府家仆,炽燎自己跳到了凤儿肩上,那女婢在凤儿耳边说了句话,退出门去。
凤儿扶着炽燎跟着上林芸,问道:“夫人爽朗,不知何事找我?”
林芸停在廊下,凤儿将炽燎从肩上抱下来,方才那女婢不见踪迹,她狐疑了片刻,“你家那倒霉主子,什么时候带之儿回来,那医师到底靠不靠谱,都这么久了,丰城到京城来回才几日?当我不知道?”
凤儿回头看了颜崇安,心思里掂量,不知要不要说。
颜崇安急道:“凤姑娘,你就说了吧,到底如何?”
凤儿无奈点头,“跟我来的是夏枝,她去芙沁居帮忙打点了,大人、夫人,不必多想。至于王妃……她应会与柳医师一同回来,但主上何时回来,属下不知。”
鼻息之中沁入了草木的香气,微雨过后,风中似入了冰片,林禹赫深吸一口,似呛到,咳了几声,“殿下去了哪里?不是去丰城?”
凤儿微微一惊,发现林禹赫在林芸身后,她拜道:“侯爷,属下不知,殿下极少细说,我们只是办事。”
“之儿什么时候回来?”林禹赫又问了一遍。
“子更子午回来时,说是快了,兴许再过几日?”
颜崇安墨蓝的袍摆金鹿隐现如奔,他走近林芸,将她揽向自己,转过身去,“总归是会平安回来的,我已奉命派了官兵去看,若找不到殿下,他们也会抓了那医师回来,你歇会儿。”他将她往府里推,“岳父大人快回屋,夜里风凉。”
林禹赫低头跟着,凤儿落在最后,手里抱着炽燎。
炽燎不动,缩在凤儿臂弯里,胸腔腹内咕噜直响,侯府宅院寂静,听得尤其清晰,林禹赫回望停住,“这狸子倒是胖了不少。”
梁上宫灯照下,林禹赫脸上的皱纹更深更显,眼下有了几道下垂的痕迹,两侧脸颊已微有凹陷。
凤儿心下一怔,声线本就妙灵,她又刻意柔和着,“侯爷安心,王妃会没事的,主上不会让她有所损伤。”
“我那女儿,脾气倔,就怕不是他能算得准的。”他放慢了脚步,与凤儿并排而走,“自打三殿下回来,我便开始夜不安寝,总觉得要出事,凤姑娘,你若知晓一二,还望告知,老夫绝不说出去。”
凤儿低头揉着炽燎,“侯爷,属下确实不知……”楚逍离开前没有细说,她亦不能确定,而眼下归棠院里那位,便如登临观里飘来的云,捉摸不透。
楚粼关门闭户,焚香诵经,在真武大帝的金像前跪拜,“北方壬癸玄天位,降伏群魔护国宁。”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