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日上中天,楚逍倚着一棵树,阳光落在白雪上碎成了细闪,凤儿递给他一壶刚刚烧化的雪水,“主上……”她想问,但知晓规矩。
楚逍接过饮尽,只道:“上路。”
有人去便有人回,一骑快马自整队官兵身侧飞驰而过,楚逍神情拂过一瞬凛然,又催马儿走快了些。
“什么事跑这么快……”颜崇安目光跟随着,直到看不见。
“再过几日,边疆大捷。”楚逍回头应了一句,继续散漫走着,又比方才快了些。
颜崇安不解,垂眸思量,凤儿见他苦恼,引着马靠近他,“上官家失势,督领觉得该如何回血?”
“你是说……?!”颜崇安顿时惊恼,愤愤道:“那为何不禀告陛下?!”
楚逍回眸一瞬,只是一瞥,凤儿眉心微蹙,脸上亦是忧思纷乱,“陛下兴许本就知道……只是上官家专权多年,陛下无从下手。”
“什么?!”颜崇安难以置信,他所忠心的朝廷竟是个戏台子……
楚逍耳边听着他们说话的声音,翻开左手掌心,一道新生的疤痕似生在心里,阻隔了许多东西。
他唇角微扬,眼中多了几分笃定,“入夜未至京城的,罚俸半月!”
禁军官兵一惊,望向颜崇安,看见了同样惊讶的神情,怎就忽然来了一句?
楚逍策马飞奔,他亦来不及多想,立即领头追去,凤儿坠在最后。
颜崇安将金莲军旗从马鞍后头的布袋里抽出,一手驭马,一手举高旗帜,“天崇卫办事!让开!”
楚逍的马在城门口徘徊了须臾,一路狂奔,难熄躁动,断断续续嘶鸣着,守城官兵将城门打开,楚逍稍稍一扯,那马便疯也一般奔入城中。
随后数十快马紧随入城,马蹄声回荡在空荡荡地街道上,慎王府里那个被吵醒的人睁眼细听,而后拉高锦衾翻身续梦。
“之儿呢?”林禹赫听闻动静,自厢房走出,林芸出宫后便回府料理事务,杨舒沁日里已入宫去看望楚胤寒,他看见回来的只有三个人,脚步瘸拐着上前询问。
楚逍没有理会,一直走到书房里,在桌上找到了林汐之仿写的休书,细看之后,笑出声来,“这个悍妇还真有一手。”
“殿下……”凤儿扶着林禹赫跟进房中。
楚逍将休书在林禹赫眼前扬了扬,“她不必回来了。”
林禹赫霎时怒目圆瞠,“那是为了帮你而写的,你是要做什么?!”
“林侯,这休书本被父王撕毁,如今又复原了,那便让它成真吧。”
“你!”
林禹赫气急攻心,险些昏过去,颜崇安站在一旁,忙将他扶住。
楚逍将休书收入屉中,“誉王府与靖平侯府就此划清界线,颜督领请带林侯爷回府吧,东西我会差人收拾,一应送回侯府。”
颜崇安觉着自己是对眼下发生的事情知道又不知道了,唯有照办……
凤儿细白的手狠狠握了一下拳,“主上,王妃……”
“誉王府没有王妃。”楚逍目光暗淡,似抽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从她身旁走过,没有让她说下去。
他回到寝殿倒头便睡下,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袍,一只手抬起,手臂遮住了双眼。
不看不想,日月照常更迭,年过了大半,春寒料峭,红纸窗花悄悄贴了,又悄悄松落,浪荡成名的九殿下十几日不曾出门,芙沁居食客嘴里的故事五花八门。
上官景捷报传来的那天,他依旧浑浑噩噩地躺着,鬼羯提醒他,他却道:“不急,我再睡几日。”
炽燎与长毛的白猫在他房中嬉戏打闹,踢翻了琉璃碗,幼猫声音尖细,一只只在他身上爬来跳去,钻进他怀里,他只闭着眼揉它们的脑袋。
“当心我压着你们。”
白猫跑了出去,炽燎在门口停住,大晴的天又飘起雪来,侍卫奔进屋里,越过鬼羯跪在房中,“启禀主上,陛下解了皇后禁足,邀王侯公卿大摆宴席,二殿下亦已解禁。”
“他还是不回朝是吗?”
“是,上官将军以战事为由,并未启程回朝。”
“林汐之呢?”
“还在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