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禹赫暗觉不妙,起身意欲跟上,带刀的禁军已事先便安排妥当,拔刀上前将他阻在大殿之中,朱红的菱格门扇在他眼前关上,掩了大半天光,裙板之上,浮雕的金龙张牙舞爪。
是日夜里,楚逍正想出门前往慎王府,宫里前来的内官太监便将他拦在了家门口。
“誉王殿下,陛下口谕,赐您与靖平侯府三小姐三日后成婚,这是陛下给您送来的婚服,明日会有礼部的人来为殿下做详尽的准备,还望殿下这几日莫要四处走动。”
那声音仿若嗓子里上了夹棍,楚逍听他说了一通,盯着他低眉颔首的模样,默了半晌,回头看了鬼羯一眼,似想要确认什么,问道:“是我父王疯了还是靖平侯疯了?”
传旨的太监噎住了一般喉间绷紧,抬眼看了一下楚逍,从心口开始发起抖来。
楚逍环顾了一圈雍京城灯火莹莹的夜色,目光回到那内官太监身上,“若我说不呢?”
“殿下……”内官太监头埋得更低了一点,下巴几乎碰到了脖子,双肩内扣,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个壳来,把脑袋藏进去。
楚逍似有了然,摆了摆手,“罢了,我还有事,你自己进去把东西放下。”
内官太监依旧缩着,眼看着楚逍和鬼羯消失在冰寒的夜色里才敢抬起头来。
他挺直身子大步往誉王府里走,却在王府侍卫的目光中再次低下头去。
靖平侯府的下人得了宫里送来的消息,焦急万分,找林汐之时,林汐之正抱着炽燎在房中烤着炉火看戏文,得知林禹赫身子抱恙留在了紫云宫,她心急如焚,忙差人去了颜府。
林芸得知后连夜赶回,林汐之等在厅堂里,见长姐进来,将炽燎放在一边,忙迎了上去,“大姐姐,爹爹为何忽然病了,明明昨日还好好的呀,姐夫那可有听说?”
林芸只觉得异样,正当她思虑其中内因时,内官太监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圣旨到!”
姐妹二人忙跑出门去,婢女们找来了垫子,放在侯府门外雪地上,二人相继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侯府幺女林汐之贤德温厚,端宜淑慎,赐予誉王正妃之位,三日后成婚,钦此!”
林汐之听着怪异的嗓音念了一串怪异的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大姐姐,他说我贤德温厚,端宜淑慎?”
林芸知这妹妹又没想到点上,可她却一下明白了自己的父亲为何会留在宫里。
“之儿……”
“誉王……他要我伺候吗?王府会有人伺候我吗?那岂不是多了两三个人要在我屋里?”
内官太监笑道:“三小姐,九殿下府里什么都有,您只要嫁过去便可,聘礼会在明日午时送来,大小姐可帮着清点。”
林汐之看着内官太监笑得没了眼珠的脸,自己默默思索,不言不语。
林芸跪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妹妹,心中不甘亦不忍,“之儿,不可。”
林汐之目光回转,落在林芸湿润的眼中,她有些错愕,又忽然笑了起来,时常呆楞放空的眸子总在她笑时落入星点。
“姐姐,若我不敢上轿,你记得推我一把。”她双手接下了圣旨,抱在怀里站起身来,着婢女给了赏钱,林芸不肯道谢。
姐妹二人进门去,林汐之闺房中炉火依旧烧得旺盛,花香盈帐。
炽燎见两人进屋,绕在她们脚边嗷嗷叫唤,林汐之从匣子里给它拿了鱼干,丢进碗里,看着它咔呲咔呲地吃起来。
“姐姐。”林汐之望向屋后窗扇,打破了接旨以来的肃静,微启的窗扇落进雪花来,“你听,下雪了。”
林芸看见雪花一朵朵落在屋后的窗子上,听着北风吹过庭院,穿过门窗,传来了寒冬的气息。
“之儿,那誉王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若想抗旨,姐姐可与你进宫去求皇上,若不成,咱们就闹到大街上去……”
林汐之盘腿坐到床上,“大姐姐,我不想因为我,拖累了爹爹和二位姐姐。”
炽燎跳到林汐之膝上,躺倒后咕噜起来,林汐之揉着它的肚皮,平静得令林芸有些害怕。
“爹爹养我疼我,我怎能为一己之私弃他不顾,都说誉王浪荡散漫,只知饮酒作乐,可换句话说,他不曾暴虐无道,只是与我一样,懒,只知吃饭逗猫。”
“可他那府里净是些什么人,若是有意给你颜色瞧,可如何是好?”
“难道我就不能给他们颜色瞧?”林汐之抱起炽燎躺了下去,“我是侯府千金,姐姐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主母夫人,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给我看颜色,我定要他看见虹彩。”
林芸第一次见懒散慢愣的妹妹有这硬气的时候,一时说不出话来。
“姐姐,记得,推我一把。”林汐之抬起头,梗着脖子,双眼晶亮望着她。
林芸握紧了她的手,蹙眉苦笑着,“好……但你要记着,不论发生何事情,都还有我们,不高兴了就回来,或到姐姐家来也可。”
“姐姐,和离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