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和背后的主子没有了他,还有一个青出于蓝的柳四郎。”
陆行舟看到了柳十三在听见“柳四郎”三个字时眼中的一下迷惘。他这人不喜多言,直截了当的问:“所以,柳四郎是谁?”
柳十三愕然:“柳家四郎,还能是谁?”
陆行舟目光如隼,死死的盯着爪下将要撕碎拆吃的猎物。嘴上依旧平静的叙述:“长公主嫁入柳家两年,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四郎。”
“我也派人去南境查过,从来没有什么养在乡下的柳小公子。”
长鞭鞭尾绕上柳十三的的脖颈,然后缓缓收紧,不一会男人已是出气多而入气小,双颊涨红,大口大口的挣扎呼吸。
陆行舟松开鞭尾,往玄武卫准备好的盐水里一沾,不给柳十三开口的机会,新一轮的鞭笞已经开始。
沾了盐水的长鞭在全身绽开,一下又一下的力度越来越狠,沾了盐水的鞭子打得男人皮开肉绽,片刻之间皮肤已经没有一处完好。柳十三受刑已久的身体还是条件反射式的扭动,偏偏双手高高悬起吊在房顶的铁环上,双脚被铁链拴在刑架,不仅没有多少扭动的空间,越是拉扯身子,只会越是痛苦。
这已经不是严刑逼供,最懂严刑逼供的玄武司使在自己隐蔽的地牢里,只有严刑,没有逼供!
对世间百态都是冷漠抽离地在旁窥察的陆司使,昭阳长公主座下鹰犬,面对先驸马的替身暗卫展露了从未现于人前的混沌一面。
面前仿佛出现了越长风和柳孤城在柳家墓园里并肩而立的画面。画面又仿佛和六年前公主下降柳家时与驸马比肩执手、宛如璧人的一幕重叠,像利刃一般毫不留情的插在自己心口。
明明……对主上无条件忠诚的,从来都只有自己。沈相一腔大爱,裴小将军野心勃勃,曾经的夫君借她之名为旁人谋事,现在还冒出来一个身份成谜的所谓小叔。只有他陆行舟由始至终站在她的身后,只有他的眼里独独有她。
尽管他所忠诚的人,并不知道在他衙内地牢之中,一直锁着了一个和她的亡夫相貌相似的暗卫。
但她不需要知道。她只需要知道她的狗无论做些什么,为的都是主人而已。
陆行舟骤然想起此行目的,理智终于回魂,刑架上的男人已是奄奄一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扔了鞭子,伸出沾上血渍的手捏住柳十三的下颌。
“柳孤城是谁?”他再次问道。
柳十三笑了,和柳时言有五分相像的脸此刻鲜血淋漓,皮笑肉不笑起来更见狰狞。“原来,他叫柳孤城?”
陆行舟见他态度恶劣,眸光一冷,正要挥手再打。却忽听柳十三轻轻笑道:“这小贱人原来也配有名字。”
说罢,索性闭上了眼睛,也丝毫没有详细说明的意欲。
陆行舟知道他的性子,要说的他已经说了,就算把人打死他也不会再说一个字,便冷哼一声带着鞭子离开地牢,让守在外面的玄武卫进去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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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同样在一座地牢里。
这座地牢却和玄武卫的牢房有着天壤之别。灯火通明的正厅宽广而精致,几乎与地面上的楼阁无异,地上铺着暖和的长毛毛毡,墙上挂着一字千金的名家字画,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大厅中间放着一座屏风,屏风上苏绣而成的一对仙鹤交颈相靡,缱绻缠绵。
屏风后的太师椅上懒洋洋的坐着一个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靠手。
柳家家主站在屏风之前,一向以百年世家自傲的高门族长腰骨竟然有些佝偻,握在身前的双手不自禁的摩擦着,天下间竟有让这位家主感到紧张、怯懦、不自在的人。
“人人都说柳家四郎肖似长兄,柳家主为了攀上长公主这株大树可以做出献子求荣的事,不愧是……物尽其用啊。”男人的声音无喜无怒,却让柳家家主感到一阵寒意。
柳家家主自认事情做得隐蔽,打晕柳孤城送进长公主府派的是自己的亲信,走的是内街小巷,进的还是长公主府的后门。他这么做不止是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为小儿子做出来的“高岭之花”形象,更是为了不让眼前这人发现。——这人还是怎么知道了的?
见他缄默,男人轻笑:“怎么,一边为本座做事,一边还想重新依附昭阳公主,柳家是想吃尽两家茶礼?”
柳家家主对屏风后的男人显然忌惮得很,此时却是无名火起,一下鼓起勇气回怼:“长公主在柳家墓园外光天化日之下遇刺,阁主这么做不是陷我柳家于不义么?柳家承受不起公主之怒,柳某当初认回小贱人本来就是为了那张脸,现在献出用以自保,那又如何?”
“小贱人”三个字一出,男人敲着靠手的滴滴哒哒之声骤止。隔着屏风,柳家家主无法看见男人的脸,却仿佛感到两度寒凉的目光刺向自己。
“呵。”
一声嗤笑过后又是静默半晌,恰好给了柳家家主冷静下来的时间,当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怎样忤逆的话时,却只有让他更加不安,脸上已是青一阵红一阵的。
“本座对你不义,便想和本座割席?”
“工部多年大兴土木,建桥修路的银两都落到哪家去了,家主若是忘了,阁里可还留有字据。”
“那些银子,可还存在阁里呢。”
“柳家百年基业,可以说不要便不要了,家主傲骨,本座钦敬。”含笑的话语没有半分钦敬,也没有半分笑意。
柳家家主双膝一软,竟是对着屏风后的男人跪了下去。
“老朽错了。”一向充满威仪的声音随着家主的卑躬屈膝而微微颤抖。“请阁主赐教。”
男人轻哼一声。“本座允许你继续献子求荣,麻痹昭阳。”
声音一沉,毫不掩饰话音里的阴鸷狠戾:“但本阁是庄,柳家是闲。你若忘了,本座定必让你柳家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