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茵干咳两声:“殿下,还有……陆大人来了。”
陆行舟风尘仆仆的,身上还有着一丝诏狱的铁锈味和血腥味。
越长风走到主位上坐下,单刀直入的道:“柳家把他们的小儿子送进来了。”
陆行舟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有眸光微微一沉。
他看见了她脖子上正在凝结的伤口,那是怎么来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陆行舟默默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一丝不苟地清理伤口周边的血迹。
“陆司使有什么看法?”
男人专注于手上动作,没有回答,还从嘴里点了一些唾液,小心翼翼地把女郎脖子上干涸的点点血迹抹开。
直到清洁完毕,他才退开两步,低首回道:“柳四郎此人,并不可信。”
越长风想起在墓园初见时,陆行舟对他的评价,是和他的大哥一样虚伪。
似乎还有一丝忿忿不平的意味。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说这一句话,是出于玄武卫司使的责任,还是陆行舟的私心?”
陆行舟淡淡道:“卑职作为玄武司使,忠于主上便是我的私心。”
这答案……还真是无懈可击。
越长风不再逗他,直截了当的问:“本宫前脚刚离开柳家墓园,行刺的人后脚便到。依你之见,是不是与在柳家墓园出现的柳四郎有关?”
陆行舟想了想,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卑职认为,这倒未必。”
“薛程柳常四大家族的人都出奇的口密,包括柳家的人在内,什么都不知道又毫无口风的破绽,就好像……他们过于清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又或者他们对真相都未能窥见全貌。”
“如果连四大家族那些栋梁也未能窥见全貌,以柳四郎的身份——”
薛程柳常四姓虽为臣子,但历经数朝屹立不倒,不要说越长风,就连历代先帝也轻易动不得这四大世家。如果在天家和四姓以外,还有別的人去谋划这场行刺,而这些人则是神秘得连四大世家都不知全局。
一个柳孤城,和这股势力扯上关系的机会又有多大?
越长风轻蔑一笑,接下话头:“他还不够资格去接近真正的主使。”
她从主座上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不过是一个才刚回京的小小四郎,尊贵如身兼驸马的柳家嫡长继承人,当年也不过是一只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本宫在六年前就想知道,在本宫那些好皇兄都死了之后,那些阴沟里的老鼠都藏到哪里去了。”
“我就看看是他们先控制了本宫和朝廷,还是本宫先控制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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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长风离开之后,屋里就只剩下柳孤城一人,他静静的躺在床上,明明是被红绳捆绑成羞于启齿的姿势,脸上表情却是一副闲适,仿佛他不过是来享受长公主府的高床软枕。
嘴角漾起了近乎诡异的浅笑。
当年昭阳公主下降柳家,他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只能躲在见不得光的角落窥探。时隔六年,他终于窥得一丝“大哥”和她之间的相处点滴。
原来,他那“大哥”对越长风的百依百顺……竟是这种形式的顺从。
他还看到了越长风在鉴赏自己的身体时,额角的汗珠和温热的鼻息,无一昭示着她对自己并非没有欲望,只是与其说她是因为他的不配合而拂袖离去,不如说是她从一开始便没有真正想要共他沉沦,而是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试探并训练自身的克制力和忍耐力。
骄奢淫逸、游戏人间的表象之下,是她作为身娇肉贵的长公主本来并不需要的、经历千锤百炼而成的坚强意志。
柳孤城躲在暗处窥探多年,终于第一次看见了越长风的真正面目。
可是,柳孤城并不害怕。要说自虐,他又何尝不是一个以身作饵、以小博大的疯狂赌徒?
柳孤城伸出舌尖,依依不舍的舔舐唇上属于女郎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