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罢了吧。”
沧琰挑挑眉梢,被她那副分明被自己熬煮的汤药呛得不行、却偏偏硬撑着若无其事的模样逗得几欲发笑,支手拄在唇前轻咳两声,适才一个翻身利落跃下了榻。
尚未往前走出两步,便见云慈不知从哪处寻来件清元宗弟子的竹节纹白色宗服端至他面前,淡然轻启薄唇,言简意赅道:“换上。”
沧琰接过衣裳,提腕抖了开,复又垂首看看自己身上的红衣,不解道:“本座又不是衣冠不整,做什么非要换身衣裳?”
云慈瞥他一眼:“你昨夜答应过我什么?”
沧琰眨眨眼:“本座答应了你什么吗?”
云慈偏过头,目光落回到桌面的汤碗之上,语气冷淡地开口道:“看来你并未醒酒。”
“别……别!”沧琰瞬时如临大敌,赶忙摆手,“容本座再回想一下!”
沧琰抬手揉了揉生疼的额角,蹙眉思索半晌,记忆回笼,撇撇嘴抱着那身衣裳走到屏风后面,不甚情愿道:“本、我换就是了。”
“等一下。”云慈出声唤住他。
沧琰不耐:“又怎的?”
云慈抬手解下那根覆眼的带子,除去上面可视的法术,递至他面前:“换衣的时候,带上这个。”
沧琰扬眉,却也没有反驳,只伸手顺从地接过带子,兀自行至屏风后。
云慈站在屏风外等了许久,却迟迟未见他出来,不觉眉心微蹙,目光移至屏风之上。
初升的日光洒落在屏风遮面,将内侧沧琰纤长的身形勾勒得清晰可见。他将长发拢至一侧,抬手解开衣带,红裳顺着薄肩缓缓滑落至臂弯,伴随着一阵衣物坠地的轻响,屏风上的人影亦随之低垂。
云慈怔了一下,随即便看见一只手掌蓦然扒在屏风边沿,遮眼的白带捻在另一只手里绕着旋儿,紧接着探出半张脸来,语带狡黠道:“好啊,我说你怎的叫我遮住眼睛,原是为了方便自己偷看!”
云慈冷冷扫他一眼:“那是我的身体。”
“奥,”沧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末了却不合时宜地瞪圆双目,“也就是说,你先前换衣裳的时候,才是将本座看了个光。”
云慈将白带从他手中扯回,重新施了术法系在面上,面无表情地答道:“非也,我当时亦遮住了眼眸。”
沧琰被她这副一板一眼解释的模样逗得轻笑一声,故意沉着声问道:“我还有个疑问哈,你这屋里明明有这么多现成的衣裳,为何偏要到别处去另寻一身,而不是随便拿一件你的衣裳给我?”
云慈看出他在拿她寻乐,便索性不再睬他。不等他出来,便旋身朝外走去。
沧琰自觉无趣,轻哼一声,绕过屏风,跟在她后首。
行至门槛,云慈倏忽顿住脚步,略一回眸,朝身后的沧琰道:“出去以后,记住我是你的随从阿辞。”
沧琰耸耸肩,懒懒应了声,见云慈依旧杵在原地不动,困惑道:“你怎么不走?”
云慈低垂眼帘,轻叹一声:“你走在我前面。”
——
行在前往演武场临近的小径之上,云慈率先开了口:“依照如今的时日来算,你应当已经给他们上过一次早课了,上回你是如何做的?”
闻听此言,沧琰眼皮微微一跳,讪讪干笑两声,故作无辜道:“先前你师父见我身上的伤尚未养得周全,便停了当日的早课。”
云慈略一思忖,觉着自己师父是当真做得出此等事来,便信以为然。
长睫轻垂,眸光一转,良久适才再度正视向沧琰:“上一次的早课,我教他们到清元剑法第七百六十八式,今日该教第七百六十九式。若是我先将此招教给你,再由你教给他们……”
沧琰眉梢一挑,旋身寻了棵两人环臂粗的树干倚了上去,两手交叉抵在脑后,支起一条腿撑在树上,吊儿郎当道:“你且舞来与我观看一番。”
云慈行至他身前,探手抽出他别在腰间的照雪剑,提腕一扬,剑锋轻颤,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她身形一动,衣袂翩然,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剑芒凌厉。
沧琰无奈打断她:“等你教会了我再去演武场,怕是天都黑了。”
云慈手中剑势一顿,剑尖轻抵在地面之上,她抬眸望向他,目光沉静叫人无法窥见半分情绪:“你待如何。”
沧琰唇角微勾:“我自有主意。”
言罢,他直起身,修长的手指轻拂衣袍,掸去袖间沾染的灰尘,伸手接过云慈手里的照雪剑,重新别回腰侧,大步朝演武场的方向行去,自信道:“你看着便是。”
二人不再多话,唯余脚步声踏踏,直至演武场巨大的石碑渐入眼眸。演武场内阵阵剑鸣与弟子们的呼喝声已然清晰可闻见。
云慈止住脚步,侧身让开一步,低声朝沧琰道:“你先进去。”
沧琰漫不经心扬唇一笑,也不推辞,抬脚便迈入了演武场。场内弟子们见他到来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虽有了前些时日那档子不甚靠谱的前科,但云慈素日的形象依旧深入人心,众弟子齐声道:“大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