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放下心来,不由得笑了两声,然后才发觉不对,赶紧收敛了神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林凤君叹了口气:“我爹一把年纪,被气得吐了血。我哥如今生死未卜,又不敢呆在京城,怕苦主找上门来。”
“那是自然。”这下完全解释通了,掌柜的露出一种惋惜中不失羡慕的神情,“风流债欠不得,想我当年……”
林凤君强忍着听他吹嘘了一段当年被你争我夺的艳情史,几个伙计匆匆而过,显然是听惯了的。
林凤君和父亲合力将陈秉正抬下车,由她背着进了最好的一间房,安置在床上。房间陈旧,被褥泛着霉气,陈秉正也不好再说,怎么也比睡棺材里强。
陈秉正心里发虚,只觉得伙计来送热水的时候着意多看了他几眼。
过了一会儿门外便有窃窃私语声。他先以为是伙计们在议论嘲笑,后来声音有点大,才听出来是林凤君和父亲有争执。
过了一会,林凤君推门进来,拎着一个包袱。她走到床前,“换药。”
两盏油灯被挑到最亮,她烧了烧随身匕首,火焰在刀刃上舔了一下,突突地跳起来,“估计没有李大夫的刀好使。”
他只觉得别扭。“你爹……”
“我是学过的。”她打开包袱,将伤药瓶子拧开,“今天我就在这屋守夜。”
他吃惊非小,“什么?”
“送人身镖,镖时刻不能离眼,怕被鹰捉了去。我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需要调养。”
他看了看这狭窄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心突突地跳起来。“不用……”
她指了指门口的条凳,“守夜的人不用睡。我就在凳子上坐着。”
“那倒也不用,我不习惯……”
“嘶”地一声,她揭开了伤口上的棉布,脓液和血污将皮肉紧紧黏在一起,撕开便是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他整个人发着抖。
她下手很快,“死马当活马医吧。”
林凤君下刀飞快,他从喉咙里发出绝望的惨叫声,被她在肩膀上拍了一下:“别叫,小心吵到人。”
她仔细想了想,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白毛巾,硬塞进他嘴里:“咬着。”
等到她敷上药,重新缠好棉布,陈秉正脑门上已经汗出如浆,险些昏死过去。
她将泛着臭味的血水倒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烧火棍子。
陈秉正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已经是筋疲力竭,再也抬不起头。
她从包袱里拿起一张纸,走到床前给他瞧,又举起烧火棍。
他牙齿抖得什么也说不清,林凤君拿着棍子黑乎乎的一端,在纸上画了个圈子,写道:“二十文。”
“这是什么?”
“你吃的大饼。”
她又画了一把刀子,“两百文。这是换药。”
她又画了一个碗,想了想,又打了个叉号,“算了,你就喝了一口还吐了,不跟你要钱了。”
“一共二百二十文,你按个手印。”
她拉过他的手,用一端的火炭将食指指肚染得漆黑,然后在纸上狠狠地印下去,“好了。”
她将床帐放下来,陈秉正只听见脱靴子的声音。他无奈地闭上眼睛。
忽然帐子又被迅速撩开了,她举着灯,在床上急急地摸索。
“你找什么?”
“那块白毛巾呢?”
他偏了偏脑袋,那毛巾落在他枕边,被咬得掉了些毛。她一把抓在手里,“总算找着了。”
水哗哗地响着,他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不会是……”
“赶了一天路,我洗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