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恰逢十五,是永安堂义诊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门外便已排起了长队。队伍中的人们大多穿着灰布麻衫,脸上带着疲惫与期盼,显然都是些穷苦百姓。
堂内药香弥漫,坐堂的大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耐心地询问每个人的病情,仔细把脉、开方,偶尔还会轻声安慰几句。药工们忙碌地抓药、煎药,不时传来几声咳嗽和低语。
京墨坐在内堂,眼神不时瞟向门外,神情渐渐不安起来。眼看到辰时了,世子怎么还没来?是别院出了什么事情?平常都是石楠来接应,如今石楠去了江州,只好由他来接。
正焦急等待时,一位妙龄女子翩然而入。她身姿轻盈,脸覆白纱,唯有一双明眸顾盼生辉。一袭红裙,宛若春日里初绽的桃花,柔美又温暖,令整个药堂都为之增色。
京墨眼中闪过惊艳,仔细一瞧,这不就是他一直要等的“世子”嘛。反应过来后,他急忙起身去迎。
恰在这时,药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声粗犷的喝令:“闪开,闪开,巡检司办案。”
话音刚落,一队衙役便呼啦啦地涌了进来。他们个个身穿皂衣,腰佩长刀,神情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堂内的每一个人,仿佛在搜寻什么重要的目标。
宋昭忙和众人一起低头避到一旁,暗暗朝京墨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
原本安静的药堂瞬间被打破,排队的人们纷纷退让到一旁,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为首的衙役大步走到堂中,高声问道:“近日可有陌生人寻药?若有隐瞒,一律按同党论处!”他的声音洪亮而威严,回荡在药堂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应声。
药堂内的气氛愈发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衙役们开始四处搜查,翻动药柜,推搡人群,整个永安堂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掌柜的从后堂一路小跑着进来,脸上堆着笑容,微微弓着身子,谦卑道:“差爷辛苦!小的是永安堂的掌柜的。有什么话,咱们后堂细说,细说。”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一个鼓鼓的荷包悄悄塞到为首的衙役手里。
那衙役掂了掂手中的荷包,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瞥了掌柜的一眼,语气也放缓了些:“后堂就不必了。掌柜的可见着行踪鬼祟、操着外地口音,寻外伤或解毒之药的人?”
掌柜的匆忙从柜台后拿出一本厚厚的账册,手指飞快地翻动,恭敬道:“回差爷的话,这几日咱们永安堂确实没有接诊过中毒的病人。倒是有几户人家来求伤药,都是些磕碰擦伤的小事,都记在这里了,差爷请看。”
那衙役接过账册,粗粗扫了几眼,又随手丢回柜台上,语气依旧带着几分冷厉:“掌柜的,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日后查出你有所隐瞒,可别怪咱们巡检司不讲情面。”
掌柜的连连点头,语带惶恐:“差爷放心,小的绝不敢欺瞒!若有半点虚假,任凭差爷处置!”
衙役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堂内众人,声音洪亮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巡检司缉捕刺客,若有遇到形迹可疑之人,立刻来报,重重有赏!若是胆敢隐瞒不报——”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必受皮肉之苦,绝不姑息!”
众人诺诺称是,低着头不敢与衙役的目光对视,生怕被误认为可疑之人。
掌柜的一旁连连点头,诚惶诚恐地道:“差爷放心,小的们一定谨记,谨记!若有可疑之人,定第一时间上报,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衙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角落里的红衣女子身上。她蒙着面纱瞧不出容貌,垂眸站在阴影中,神色淡然,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毫无瓜葛。如此气度,不禁多看了几眼。
京墨暗叫不好,闪身挡住了他的视线,面露诧异:“呀,这不是王都头吗?王都头辛苦。”说着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问:“可是为了我家世子的案子,有线索了?”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京墨是忠勇侯世子的贴身随从,又因着刺杀案,没少往巡检司跑,衙役们自然认得他。
王都头这才收回目光,和京墨寒暄,原先的嚣张的气焰也去了大半。两人私语几句,那王都头随即挥了挥手,带着手下人转身离去。
京墨不便再留,从药工手中接过几包药,也不敢多瞧红衣女子,跟着衙役的脚步匆匆而去。
宋昭知道此地已无法换回身份,只得另寻他法,随即也离开了永安堂。
……
外面秋阳杲杲,温暖地洒在身上。宋昭抬头,眯起了眼。任凭这光如何温暖,仍驱不散心底的阴霾,心中的疑团更甚。
巡检司的人不是去碧落山剿匪了吗?怎么王都头在查药铺?是不是那伙刺客故布疑阵,压根没有出城?那么,以赫连信的聪明,怎么还会去剿匪?
宋昭心里藏着事,不知不觉走到了朱雀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喧嚣声不绝于耳,久违的人间烟火,令她思绪一下恍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