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仞遥上前一步,将卫松云和游朝岫护在身后。唐秋旋还站在那里笑,他身旁,跟着四个人,他们衣摆袖口处俱绣着蛟龙,都是皇室的人。此时不过刚进秘境半个多时辰,所有人都还在试探的阶段,谢仞遥并不想和唐秋旋起冲突。
但若唐秋旋非要拦他们的路,谢仞遥储物戒里拂雪银光掠过,蓄势待发。
他也不再是万州秘境里连剑都不会拿的人了。
谢仞遥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他身后,卫松云和游朝岫看着他,眼中只有冰冷的厌恶。唐秋旋这么笑了一会儿,并没从对面三人身上看见他想象中的震惊和胆怯,顿时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后收了笑容。他道:“哥哥。”
他敛了笑,身后的四个人顿时上前一步,将唐秋旋围在了中间,腰间的灵剑纷纷出鞘。一时间,两方人马在大道之中剑拔弩张。
其他路过的修者,待看清他们身上的宗服衣裳后,要么绕道远去,要么遥遥悬在远处,朝这边看来,眼中都带着兴致。谢仞遥三人穿的是寻常衣裳,一眼瞧上去像无宗门的散修倒罢了。唐秋旋五人衣摆上的蛟龙,倒让不少修者瞧出了他们皇室的身份。
对能进素月秘境的修者来说,皇室并不可怕。
灭世之祸后,五大陆无盛繁时代的宗门传承下来,唯有皇室是例外。
皇室在青霭大陆旁,独立于五大陆独占了一片巴掌大小的陆地,能经灭世之祸而活,并非是有什么独特之道,只是因为皇室中凡人太多。皇室和其他宗门不同,他们只掌管五大陆凡人,被凡人称为皇室。
灭世之祸修者死绝,凡人大多活了下来,皇室借此而留存。但也正因如此,修真界大多数不认皇室为修真界中的宗门之一——他们修道,只是为了拥有更强大的灵力来管辖凡人。
围着唐秋旋和谢仞遥两方不走的人,也大多是刚进秘境,正是精力足的时候,来看看热闹。这些打量的目光并未引起谢仞遥心绪的波动,反而是让唐秋旋心里愈发烦躁。
他恨死了这些自作清高,将皇室当笑话看的修者。谢仞遥听他喊自己,并未答应他这声哥哥,只是道:“我们要过去,你们先过还是我们先过?”
唐秋旋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甩袖子,让了道,笑道:“自然是哥哥先过。”他往边上挪步,身后四人明显听命于他,纷纷收了灵剑,也随他让了道。谢仞遥还是客客气气,只道:“多谢。”
“谢什么谢,天道在上,我们都是一家人,”他们在这鹬蚌相争,得利的只有围观的渔翁,唐秋旋不是宋阳秋那种没脑子的人,他这句话声音并无遮掩,笑道,“素月秘境虽大,到底不过是一个秘境,我们总会再遇见的。”谢仞遥带着师弟师妹从他身边过去,听到他这话后顿了顿,他扭头去看唐秋旋,温言道:“我和天道又不认识。”“他还是个傻子吧?”等他走远了,唐秋旋才咂摸出他话中的意思,震惊道,“敢如此对天道不敬?!”
谢仞遥倒没有再注意唐秋旋的惊讶,三人又走了一段路后,游朝岫挠了挠下巴,才开口:“刚刚要是打起来,皇室的人倒没有什么,无脑小蛇应当是金丹期的修为。旁边围观的人,有几个厉害的,师兄你看出来了么?”她把唐秋旋叫无脑小蛇,谢仞遥好一会儿才明白,笑道:“是的,这也是无。。。唐秋旋不和我们起冲突的原因,毕竟刚进素月秘境,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道上,打起来被他人得利才是愚蠢。但素月秘境半年后才关,以后真说不定会遇到。”
不过谢仞遥也并不怕就是了。
“皇室也挺气派的,”卫松云双臂枕在脑后,晃悠悠地跟在两人身侧,眯着眼道,“一个皇子出门有四个保驾护航的。师兄,要是你还在皇室,也能是这样么?我听闻大宗门首席,比这还阔气,都是宗门长老。”游朝岫嫌弃他:“四个你都羡慕,也太没出息了卫小二。”
卫松云并不喜欢听到自己卫小二的名字,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谢仞遥头疼,叹气道:“我并不想回皇室,也不想有四个保驾护航的,我只想你们两个不吵架。再者,按照赵令恣的说法,灭世之祸时,皇室就是个叛徒。等这次回去,知道灭世之祸到底是什么后,让五大陆提防他们才是正事。”通天海一行所遇,隐去一部分后,谢仞遥也都告诉了两人。至于灭世之祸的真相,是他们出来时,王闻清亲口承诺——“能在素月秘境中拿到宗主令,回来为师就告诉你们灭世之祸到底是什么。”卫松云和游朝岫听他这么说,一时都有些沉默。他们一路过来,也都试探过了,所有人的态度几乎都和燕衔春一样,觉得灭世之祸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提它干什么?卫松云脸色凝重,游朝岫脑子里灭世之祸四个字转了一圈后,倒被她没心没肺地扔到一边了。
反正还有王闻清和谢仞遥,再不济还有个不靠谱的卫松云,和他们在一起,她怕什么。这么想着,游朝岫又开心起来,她笑着正要去喊谢仞遥,一仰头却愣在了当地。不只她,前面的谢仞遥也有些发怔。
他们前面,密林中间的小道到了尽头,接着的是一条溪水。素月秘境被各色溪流分割着,像纵横在绿翡翠上的裂纹。只这条溪水上架着一座拱桥,应当是素月宗时搭建的,被青苔爬满,横斜在粼粼水面上,依稀露出点硬冷的底色来。顾渊峙就坐在上桥的台阶上,他一身黑衣,嘴里叼了根不知从哪里薅来的草,两条长腿随意搭着,仰头与谢仞遥对视。见谢仞遥看过来,就扬起一个笑。
四下无人,只有潺潺水声。谢仞遥看着他,静了片刻后道:“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钟鼎宗的人呢?”顾渊峙将嘴里的草拿出来,长腿并起来,竟有了些乖巧的意味,他道:“钟鼎宗两人一小队,我没人组队,就被落下了。”谢仞遥:“。。。。。。”他缓缓道:“钟鼎宗的人孤立你?”
怪不得钟鼎宗的弟子都穿着宗服,只有顾渊峙没穿。怪不得顾渊峙和他们没有住在一起。有风刮过来,密林沙沙一片,顾渊峙看着谢仞遥抿起的唇,道:“还有一种可能,你想不想听?”谢仞遥看着他。顾渊峙道:“就是我想来找我师兄了。”
谢仞遥广袖下的手猛地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