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瞑目,凝望着不远处,静谧安详的天道。沉沤珠见此惨状,大脑僵了一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死死咬住牙,眼角跳动,慢慢的整张脸都在颤抖——那是她抑制不住的愤怒。便是在这时,从天道机缘的地方,传来了一阵衣摆摩擦地面的嚓擦声。
像极了蛇游过树干时的声音。
谢仞遥一行人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瘦小的人,正慢悠悠地从天道机缘后饶了出来。他在谢仞遥一行人的注视下,不慌不忙的,随意坐在了天道机缘旁的一处齐腰高的乱石上。等坐好了,他才抬头看过来,脸上极快地笑了一下后,就变成一副瑟瑟怯怯的模样,缩起肩膀,嗫嚅着道:“各位道友,我叫赵枫。”说罢,仰头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得意洋洋。
沉沤珠看着他,面上反倒不颤抖了。她扬了扬手,下一瞬,滔天的烈火自她掌心奔涌而出,凝成了一道火鞭,朝顶着赵枫脸的男人甩去。火鞭所过之处,参天古树尽数化为尘灰,它转眼就奔到了男人面门前,火鞭头眨眼间,凝成了数道金色流质,朝男人脖颈上缠去。
金屏山的看家本领,火鎏金诀。
而鞭尾,也瞬间膨胀了百倍,大火转眼就吞噬了男人。
沉沤珠神色却依旧冰冷,不见丝毫的放松。
果不其然,大火里笑声丝毫没有减弱,反而离他们越来越近。
“赵枫”慢慢地,从火里走了出来。
万分从容姿态。他衣摆没有半点破损,轻易就能要人命的火鎏金,缠在他脖子上,像个昂贵的项链,随着他的走动,欲颤不颤。他拂了拂衣襟上沾染的浮灰,妥帖收好笑容,才斜斜抬着眼瞧了过来。谢仞遥从未想过,“赵枫”脸上也能出现这么倨傲、不可一世的神色。沉沤珠火鎏金诀不消,冰冷道:“你杀了我师姐。”
“赵枫”彬彬有礼地朝她笑了笑,温和道:“金屏山的弟子,我不是想杀就杀,想杀几个就杀几个?”
“怎么,你想报仇?”他抬手,抚上自己脖颈,指尖一屈,火鎏金就如同一根软趴趴的丝带,被他从自己脖颈上勾了下来。他笑盈盈地晃了晃挂在他指尖的火鎏金:“凭这个会变硬的小火苗?”
说罢,手一握,火鎏金在他掌心真就如同一簇小火苗那样,被手掌掀起的风,吹散了。
火鎏金消散的那瞬,沉沤珠只觉一阵钻心刺痛,右臂顿时没了知觉。“赵枫”不甚在意地抖了抖手里的残火,往左边跨了两步,就站到了天道旁。
从火鎏金诀消散,到他在天道旁边站好,不过一瞬之间。
沉沤珠的反应紧随他其后,她抬起左臂,比火鞭粗壮万分的火墙,飞速朝他撞去。金屏山首席转眼看清了形势,因而这下不再单纯只有愤怒,更多的,是阻止他接下来的行动。
沉沤珠的这次抬手,也像是一个信号,她身后,贺泉和玉川子,也纷纷动了起来。谢仞遥身边,许明秀剑意凝结。
谢仞遥却直觉不不对劲。
这一点不对劲,让他收住了出剑的手。
而顾渊峙只在意他,见他没出剑,也就只站在他身边看着。这一切被对面的“赵枫”尽收眼底,他稍稍侧目,刀光剑影里,遥遥对谢仞遥报以一笑。
下一瞬,四周白雾顿起。
谢仞遥视线里的最后一幕,是“赵枫”抬起了手——掌心里,躺了一个小小的玉环。他手一转,捏着玉环,拦腰折断了青白的烟,环孔正正好将细烟环住。瞬间,流光溢彩的缕缕烟气,像是水遇到了棉花,疯狂朝玉环涌了过去。
紧接着,谢仞遥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随之消失的,还有沉沤珠一行人的踪迹声响。天地之间,转瞬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谢仞遥将拂雪握在手里,剑刃微微出鞘,稳住心神,叫了一声:“顾渊峙。”没有人应他。
谢仞遥心中顿时有了衡量——顾渊峙方才离他最近,又绝不会不回他。此时叫不到顾渊峙,去喊沉沤珠一行人,更是惘然。
他们来之前,“赵枫”恐怕在这里布了一个灵阵。
谢仞遥持着拂雪,往前走了会儿,心中不由得感叹:这灵阵布得实在之妙。他跟着王闻清这样天才老辣的灵阵大师学过一段日子阵法,虽不像游朝岫这样是专修阵法,但大部分阵法,最起码也能窥见一两分其运转之道。但在这里走了这么长时间,谢仞遥竟然丝毫感知不到灵力的流转踪迹。怕是游朝岫在这,能不能从阵里出去,都悬。
谢仞遥收了心思,放出神识,更加用心地去感受阵法,却兀地眉目一凛。
他腰间多出了一只手。
那手臂环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谢仞遥就撞上了一道宽阔的胸膛。不是顾渊峙。
谢仞遥低头看去,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绕着一件狰狞的玄铁护臂。不是他们这群人里任何一个的。
谢仞遥眉目微沉,口中吐出了一个冰冷万分的名字:“燕衔春。”
贴着谢仞遥脊背的胸膛微微震动。一道声音自他头顶响起,和方才不一样的是,真含着点儿真心实意的高兴,道:“你知道我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