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号的人没想到还会遇到这种情况,他声音愈发尖锐,到最后喊道口中出血,声音已经不像人能发出的喊叫。
谢仞遥充耳不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周祈溪,就见她手一动,身旁的长剑当即飞到了她脚边。周祈溪抬脚上了长剑,竟是要御剑上去,朝山河风云榜飞去,亲自完成那一笔。她是幻境的主人,她若死,幻境会变成什么样还不可知。谢仞遥拦在了她身前。
周祈溪向他看来,她在这一瞬忘了方才对顾渊峙的杀意,忘了和谢仞遥的对话。
她神识残破,总能轻易忘了一切,唯独念着完成山河风云榜上的阵法。于是见谢仞遥拦在她面前,周祈溪抬手,没有丝毫废话,如杀一只拦路的蚂蚁,灵力凝着杀意,朝他劈来。随即,周祈溪扬了扬眉头。谢仞遥竟没有反抗,年轻的修者只护着心脉,用身体硬生生抗下了这一击,缓缓走到了周祈溪跟前。谢仞遥抑制住口中的血气,忍着疼痛,站到了周祈溪面前。周祈溪听见他问:“如果这是一场牺牲的话,牺牲的人和牺牲的目的都不为后人所知的话,岂不是很可悲?”
周祈溪怔了怔。
便是在她神的这一瞬,谢仞遥扬起了手。
在他扬手的那瞬,不远处,卫松云纵身掠起,他手握长剑,周身灵力如狂风,矜伐剑法将周祈溪笼罩,而剑尖上,正覆着一张符箓。狂风从身后肆虐,炽火也从她左侧升起,火焰浮动,金光乍藏其中,直逼周祈溪。
笛声的啸声中,游朝岫神色严肃,银山天浪被她托在手中,盘中已然是此时冰镜峰空地的地形。
游朝岫覆手其上,指尖微动,三棵参天大树便拔地而起,封住了周祈溪右侧的退路。
他们事先并未商量,可配合却如行云流水。周祈溪再回神时,所有的招势都已落到了她身上。
天地动摇,素月宗的宗主再受不住,哼了一声后,吐出了一口血。
她到此时,却也没有放弃,面对四面八方来的杀意,周祈溪脚步一动,硬生挨了其他的的攻击,也要去躲卫松云剑上的符箓。果真被她躲开了,卫松云剑上的符箓,落到了她肩膀上,和方才的两张符箓一样,转眼间就散为了齑粉。但下一瞬,周祈溪就顿在了当地。
她的眉心,贴上了一张符箓。谢仞遥的手从她眉心离开,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他静静看着周祈溪,指了指她的脸:“你只有脸受伤了。”所以他和朋友们赌了脸。
所幸赌对了。
首先有反应的不是周祈溪,而是上方的天空。
几乎是一瞬间,天空就如被撕裂的绸缎,撕裂开来了无数口子。
随着天空的撕裂,山河风云榜血光一阵明灭,顷刻之间,血雾崩散,它也如血雾一样,整个柱身开始瓦解碎落。周祈溪仰头,符箓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望着破碎的山河风云榜,眼睛眨了眨,竟也觉得一片血红。两道血泪从她眼角滑落,终是弄脏了她干净的衣衫。
谢仞遥听见她问:“是唐清如让你们来唤醒我神识的吗?”
谢仞遥没有回答她。
顾渊峙还昏迷不醒地躺着那里,除了必要做的事情,他不想和眼前的人多说一句废话。血泪越流越多,周祈溪整张脸都被血水染红,渐渐地辨不清五官。
她整个人也如这天地一样,四肢都渐渐消散。
不远处,月悟抬头望天,在天空的裂缝中,瞧见了一层更远的天。幻境开始崩塌了。
周祈溪低下头来,去看谢仞遥:“你给她说,我哪里是绝情的人?两千年了,她还不明白么?”她意识随神识的消散混沌一片,不等谢仞遥回答,又道:“你会明白的。你们都会看见素月宗所做的一切。”“看见什么?”谢仞遥接了她这句话,“灭世之祸和山河风云榜,还有天道是什么关系?”周祈溪张了张嘴,却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
在最后的一刻,素月宗宗主伸出手来,递给了他一个东西。
谢仞遥伸手接住了它,看见了手里的令牌,是杏花的样子。
万籁寂静,他身前,已经没了周祈溪的身影。她流的最后一滴血泪在空中消失。
幻境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