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息:“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我跟旁人不同,实际上,我也只是一个四贝勒府上的普通奴才。虽然不是家奴,但也只是个领俸禄的奴婢。我要是奢求太多,也太贪心了。”
“你还在怪我?”
我不语,他继续道:“咱们爱新觉罗家弓马上得天下,满洲的女子有泼辣彪悍的、不通文墨的,反而你这样通诗韵的女子灵动秀美,倒像是汉家女子,很是招人喜欢呢。”
“贝勒爷忘了么,我姓舒,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呢。”
胤禛瞅了瞅窗外,噤声对我道:“这话以后不准再提,你姓舒穆禄,是镶白旗人!”
现在的我,不是舒晴栀。
而是——舒穆禄。晴栀,满洲镶白旗人,时年十七岁,是即将送往毓庆宫的宫女。
“我来找你,是要你……”他的薄唇一翕一张,诉说着他的算计。
又是这般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我得到了总管的恩准,贝勒爷同意我出府探亲。
当我走出贝勒府,再一次走在北京的大街上时,我没有了刚来这里的一腔热血。我舒晴栀,没有倾城的容颜,没有过人的智谋,也没有显赫的背景,有的只是一腔热血,权谋的漩涡之中努力生存。
怀揣着沉重的心情,我再一次进了那个伯伦饭馆。
这是我入贝勒府之后,第一次回来。从前我托狗儿送过银子来这里。
再一次进来,张嫂仍在招呼着客人,她看到我,怔住,泪水交错纵横:“晴儿……你,你回来了……”
我跪下:“干娘……对不起。”
“怎么了?”说着,她搀住了我,布满皱纹的、粗糙的手落在我的衣衫上,摩挲着,“晴儿,你还好吧?那次,你要去广济寺,干娘我应该拦着你的,没想到你遇害了,我还以为你……”
我流着眼泪摇了摇头,执意不起身。
“对不起,干娘,我骗了你们。我的确有亲戚在北京。我是舒穆禄氏,镶白旗人,当初为了逃避家族选秀的命运,狼狈地逃出来,幸好被你们收留了,我原想就这么跟你们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没想到后来……”我哽咽了一番,“我阿玛找到了我,逼着我代替嫡姐入宫当宫女,日后给那些主子为奴为婢。”
我说的,全是雨薇的经历,虽然不是我的,但仍凄厉得让我泪流满面。
当初我撒了谎,隐瞒了我穿越者的身份。一个谎言,要有无数个谎言来圆谎。
张嫂摇了摇头,将我抱在怀中,痛哭着:“晴儿,为什么会这样……”
我在她的怀中,感受到她的伤心难过。她的眼泪滴在我身上,我的心被揪了似的,疼痛不已。我们抱在一起,哭了许久,张嫂缓缓站起身来,给我包好了一盒糕点:“晴儿,这是红豆酥,你从前最爱吃的。”
我接过,眼泪滴在盒子上。
对不起,你们对我这么好,我却骗了你们……
“干娘,虎哥呢?”我问道。
“他刚好有事出去了……”
“替我转告他。当初我说,如果过了三年……”我想起自己曾经的承诺,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不起,是我要食言了。”
我来到从前住的客房里,那盏莲花灯还是摆在那样一个显眼的位置……
它还是精致、漂亮,可是再次看到它,心里是那样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