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屿早就预料到荀舫会拒绝,半点不见焦急,淡定地道:“你是的我伙计,这是你该做的差使。你不做,绣坊开不下去,谁给你吃,谁给你穿,谁给你住处?”
荀舫不说话,慵懒地坐在椅子里,双腿交叠,手搭在身前,露出讥讽的笑容。
温屿迎着他的视线,她也笑了:“你若觉着我苛刻,尽可以出去找份活计做,试试看可有东家会用你。荀少爷,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要好吃好喝伺候,干活挑三拣四,对东家出言不逊,不可一世。加上你荀少爷在明州的名声,我如何都想不通,谁会用一个活祖宗?荀少爷,你自诩聪明,你可能指点我一二,凭什么,凭什么呢?荀少爷,你是觉着我好欺负,故而处处为难我,欺负我,赖定我了吗?”
荀舫还是一动不动坐着,只是笑容逐渐转淡,冷冰冰道:“温屿,你故意将我说得一文不值,认为我出去之后,只能流落街头行乞,只有你好心,收留我,给我吃给我穿。呵呵,真是玩得好一手规训,就是训狗,也得要先给跟骨头。”
他腿缓缓抬起,抖了抖新衫,新鞋:“我能否养活自己,无需你操心。我的衣衫鞋袜,是我自己赚来的钱添置,你从我这里偷去的钱,你故意不提,还忽略了荀氏找上门,是我替你赶走了他们。若无我在,你连桶水都提不起,留着我,因着你一个独身妇人,守不住这间铺子。温屿,你也自诩聪慧,你可能指点我一二,凭什么,凭什么呢?温大东家,你是以为我好欺负,故而对我颐气指使,呼来喝去吗?”
一时间,两人都没做声,迎着对方的眼神,互不退让。
狗东西,软硬不吃!
温屿淡淡道:“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
荀舫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轻描淡写道:“我要五成的利。”
呔!
真敢狮子大开口!
绣娘分走四成利,他分走五成,她只剩一成的利!
“我会画画,写字。你觉着,我辛辛苦苦,担着风险最后只拿一成的利,我是疯了不成?”
荀舫油盐不进,神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随你,你是疯是傻,与我有何干系?”
温屿也干脆,她不再与他废话,竹纸贵,她拿了草纸来打草稿。
草纸粗糙,无论用细木炭或者兔毫细笔,勉强能写字,画画比较难。很是不好掌控力道,轻了画不出来,重了纸被戳得稀烂。
温屿不急不躁,试了几遍之后,终于画出一张完整的梅花图。她将画与扇面放在一起比对,再酌情修改细节。
草纸上无法直接修改,温屿细心做好记号,在竹纸上画出成品。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荀舫,只看了一眼温屿的话,不留情面笑着道:“哈哈哈,我若是梅花,如此毫无灵气,定会羞愧得此生不再开花。”
“滚!”温屿头也不抬地骂道:“有本事你画一张能活过来的梅花图,让我见识一下!”
荀舫傲然道:“虽然你是激将,但我还是画给你看,让你好生长长见识!”
温屿放下笔,起身让开,做出请的姿势。荀舫不客气地坐下来,他也不先打草稿,拿起兔毛笔的时候,鄙夷道:“这也算笔?”
“真有本事之人,用手指头也能画出传世名作。”温屿道。
荀舫拿眼角斜乜了眼温屿,冷哼了声。只见他右手执笔,左手压住纸的一角,笔下疾走如游龙,梅枝,梅花渐渐跃然纸上。
“服不服?”荀舫放下笔,将两张梅花图放在一起,扬眉调薪地看着温屿。
温屿的画,更多考虑到如何盖住霉点印记,忽略了整体的美观,确实不如荀舫的灵动。
现在温屿无心计较荀舫的态度,她又面临着新的开□□便是颜料。
荀舫也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你打算绣一团黑乎乎的梅花,还是让绣娘照着想象,将花换成红色,绿色?”
温屿深吸一口气,道:“去买颜料!”
四明书院附近的巷子书画铺子有颜料卖,颜料分为石料与水料,石料昂贵,以两计算,稀少的石料比如青金石,远从番邦而来,一两就要一百个大钱。水料便宜些,一两也要三十个大钱。
水料颜色清雅,石料浓烈厚重。世人多喜清雅,不过温屿沉思之后,忽然打开了思路。
她看过雍正的纯色釉瓷器,单色极简,却热烈,明快,素雅。
纯釉瓷器与绣线看上去肯定有所区别,但美却一脉相承。
温屿忍痛买了颜料,共花去了三两银子。
包括从荀舫那里抢来的不到七钱银,温屿所有的家当,只剩下了四两五钱银,还要买绣线,米面,柴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