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启儿如今已经能算大工了,干了这几年,每个月有二钱,他每每攒下工钱,都不怎么花,手里攒一些,余下的留给弟弟买米面,肉隔段时间会买上一斤半斤,让弟弟解解馋,也补补。
原先徐应子留下的那两亩薄地,兄弟俩硬是熬过来,没有卖掉,靠着两亩薄田,一年到头能打些粮食,算是为数不多的家业。
两个光棍兄弟,上头没老人,下面没小的,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日子倒也过得去。
至于攒的钱,徐启儿跟弟弟商量过,打算多攒攒,等买上一亩良田,再盘算娶夫郎的事。
徐启儿如今十九,他自己都知道,娶亲一事,估计要到二十好几了。
他倒不怕打光棍,也不怕村里人的嘴,日子这么过着,只要没病没灾,总能熬到的。
就家里这点薄产,要是先找个夫郎过日子,多一张嘴吃饭,都不知道从哪里刨,慢慢攒着就是了。
如今徐瑞儿还在家里养了几只母鸡和一头猪,下了蛋就拿去镇上卖,自己手里有一些铜板,有时碰到裴厌收鸡蛋,顺势就卖到这边。
看见他,裴厌说道:“这几天不忙?”
徐瑞儿连忙开口:“不忙。”
裴厌开口:“等会儿打了草先放回家,再来这边拉板车,今儿打两车草,明天后天也照样过来,和之前一样,五个咸鸭蛋半斤肉。”
“知道了厌哥哥。”徐瑞儿忙不迭应声,面对裴厌,他依旧像小时候那样,有些惧怕,却又感激对方。
三人都忙,两三句话的工夫便走开。
顾兰时想起什么,冲着后头喊:“瑞儿,傍晚来家里,端碗菜回去。”
“好,兰时哥哥。”徐瑞儿同样高声答应,待走远了,找了一片草,他弯腰割草,一把把塞进竹筐。
今年裴厌和顾兰时养鸡更多,越发忙碌,忙不开或有事时,会让他帮着打草,照管鸡圈,比如剁鸡草铲粪等活计。
有时是给一串钱,有时是给些吃的,只当雇了个人做零工,如此,顾兰时这几天就不用操心猪草鸡草的事,在家带带孩子就成。
别说半斤肉,光五个咸鸭蛋,拿去镇上都要卖二三十个铜板,而徐瑞儿做的,不过是打草的活,尽管知道,这点东西对裴厌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他们家日常吃的,他心中依旧感激。
惦念着裴厌顾兰时对他和哥哥的恩情,没做这些活以前,路过鸡圈时,若碰到有其他人经过,他心里总会戒备些,帮着盯盯,听到鸡圈里有狗或是长工在,才放心离开。
他后来发现,鸡圈无论白天晚上,都有人或狗在,也是,这么大的地界儿,搁谁都知道不能粗心大意。
裴厌养的狗不止他们村人知道,连外村人都晓得,真是不好惹,一只比一只大,也一只比一只凶,跟疯狗似的。
再加上活阎王的名头,以前来过的贼,被裴厌剁了手指吓破胆跑掉后,几年都没见过踪影,也不知是死是活,有人说那两个惯偷死在了外头,种种流言相传,谁有那个胆量敢来惦记。
别的不提,在乡下,不过都是土里刨食吃的泥腿子,谁家人丁多或打架凶名在外,天然就带几分威慑力,其他人轻易不敢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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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家门,院里还有两只狗崽子,四只凑到一起,当即就咬架滚做一团,毛绒绒肉嘟嘟,呜汪嗷呜奶叫。
星星正在院里跑来跑去,手里拿个大大的吉祥轮,十几个彩色的风轮转啊转,胖乎乎的鱼儿坐在摇篮里,看哥哥玩耍,他咯咯笑个不停。
周淑云一边看孩子一边择菜,因自己也有孩子,每次面对星星和鱼儿,眉眼都柔和无比。
“行了,别跑了,歇歇。”顾兰时拦住跑过来的星星,掏出手帕给儿子擦擦脑门上的汗。
鱼儿看见阿姆和爹爹,伸出胳膊要抱,嘴里着急地喊:“包、包。”
裴厌将盆和桶都放在角落,一边吹口哨学鸟叫,一边给洗手盆里倒水。
小鱼儿四处转着脑袋找小鸟,和星星小时候一模一样,都爱听鸟叫声。
裴厌蹲下洗手,没有再吹,就看见儿子满脸疑惑,还侧耳去寻找,忍不住轻笑一声。
一听弟弟要抱,星星搂住顾兰时大腿不撒手,哼哼唧唧让阿姆抱他。
“洗洗手再抱。”顾兰时笑着将星星扒拉开,刚才剁鸡草拌鸡食,又抱着木盆回来,手上难免脏。
鱼儿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啊啊大叫,不想被落下,两只小手扒着摇篮边沿,憋着劲一个用力,试图将自己拉起来,可惜力气还不够,手一松又落回去,跌个屁墩儿。
“力气可真大。”周淑云咋舌,她两个女儿小时候哪有这样的劲,大胖小子真是不一样。
顾兰时蹲在木盆前洗手,星星凑过来趴在他背上,咯咯笑着,小手就往他脖子上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