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回雁这个懿旨来的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纵使北都旧部已经直抵瞿都城外,与禁军的对峙迫在眉睫,但当朝太学生死谏被打入诏狱这件事儿,传出来可一点儿也不光彩。
所以,这头儿谈明在跟秦攸周旋,另一头儿,太学生的事情,也得要尽快解决。
姜离推门而出,正好看见司礼监的另外一个小太监拿着懿旨走了过来。此人姜离认识,是继冯柒后,谈明新收的小儿子周盛成,下面的人都叫他周公公。
“指挥使。”萧秀明见了姜离,连忙跑了过来,凑到姜离的面前,小声道:“正准备去叫醒您呢。管老方才连夜带着一批文官,送了折子递到御前,怒批囚禁太学生是礼崩乐坏,天理不容,现下还搁乾清宫坐着呢。”
姜离低声问道:“学生呢?”
“没接到命令,还关在诏狱。”
姜离抿了抿唇,道:“这下怕是要放了。”
周盛成走到近前,仰头用鼻孔扫了一圈在场的锦衣卫们,眼神落在姜离的身上,尖着嗓子道:“太后懿旨到!姜指挥使,速速开门,叫那北都世子来接旨!”
这周盛成比起冯柒更加趾高气昂,众锦衣卫对他都没有太多好印象,但碍于这人是谈明跟前的近宠,又不好得罪,是以也都忍气吞声。
姜离中规中矩地冲周盛成回了礼,转头命人打开世子府大门,领着周盛成走了进去。
边子濯的寝房内,酒香久久不散,好似还比之前浓烈了一些,若是仔细去闻,还能闻到些粘稠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什么。
周盛成被这味道惹得皱了皱眉,他看着倒在床上睡得七晕八素的边子濯,冲姜离厌恶道:“真晦气啊!你快去把他叫醒!”
一个刚被谈明提拔起来的司礼监喽啰,竟然如此大言不惭地命令当朝三品官,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被呼来喝去,在场的锦衣卫眼中都露出不满,萧秀明更是上前一步,想要跟周盛成理论,不想姜离先迈出一步,面对面站在周盛成的跟前,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姜离本就长着一双桃花眼,这种眼睛不管是左右看还是正侧看都是极勾人的,偏偏他垂眸瞧着周盛成,倒教人品出几分盛气凌人的气势来,加之屋内光线昏暗,周盛成登时骇得抖了一抖,浑身都出了一层冷汗。
可他刚得了谈明青睐,现在正心高气傲着呢,见姜离这般不给脸,正欲拿着懿旨作威作福,却见姜离忽然扯着嘴角笑了笑,道:“将个醉鬼拖下床还是要废上些时间,周公公烦请移步屋外罢。”
刚说完,他招了招手,几个锦衣卫便走上前来,将周盛成架着请了出去。
直到周盛成骂骂咧咧地被弄走了,姜离才冲萧秀明招了招手,指着床上的边子濯道:“走,咱俩把他弄出去。”
都说人喝醉了之后,最是难以移动,更别说边子濯本身就长得高,姜离使了吃奶的劲才将边子濯的一个胳膊扛在肩上,跟萧秀明一左一右地把他架了起来。
过程中边子濯歪着头,滚烫的呼吸碰在姜离的脖子上,教他腰间登时酸了一酸,差点就失了力气栽跟头,好在萧秀明扶住了他,姜离才堪堪站稳。
他转头一看,只见边子濯熟睡的脸上,嘴角似乎上扬了些弧度。
姜离额头抽了抽,手不着痕迹地伸到边子濯身后,在他腰间捏住一块软肉,猛地一拧。
边子濯:“……”
“扑通”一声,边子濯被压着跪在了举着懿旨的周盛成跟前,被这猛地一下撞得悠悠转醒,醉眼惺忪地看着在场的人,缓缓地,打了个哈欠。
“北都世子,边子濯接旨——”
周盛成念:“奉天承运皇太后,闻北都世子边子濯,才德兼备,品貌非凡,特封五军都督府右都督,今安乐公主长于深闺,二人门当户对,特令其结为百年之好,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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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张哲一大早就进了宫,在太医院拿了药箱,匆匆往长乐殿去。
长乐殿门口,张哲虚虚在脸上抹了把汗,敲了门,对开门的宫女说:“颖儿姑娘,微臣来给公主号脉。”
开门的宫女正是姜淑贤身边的贴身侍女颖儿,她瞅了一眼张哲,侧过身道:“原是张太医,进来吧。”
张哲颔首,躬身走了进去,刚一入主殿,便瞧见了在门口抱刀站着的姜离。
姜离正靠在门边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他微微睁开眼,看了一眼张哲,随即面色不变地转了眸子,不再去看他。
“张太医,直接进去罢。”颖儿在身后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