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没有这样做,我可不想像上次那样,再挨他一巴掌。
“南辛,”爸爸突然停下手中的叉子,眼神快地瞄了一眼他身旁的吴燕琴后,又认真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我和你阿姨,过完国庆就去登记了。”
我一口披萨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涨红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服务生正好把西瓜汁给端了过来。我一把抓过杯子,仰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才能哽在喉咙里的披萨给吞咽下去。
回过神,才现爸爸不安的眼神,还有那杯被我喝去了一大半的西瓜汁。
“我去一趟洗手间。”我眼神躲闪,慌乱地站起来,椅脚在大理石的地面刮出刺耳的尖叫。在奔出去的瞬间,黑松露的腥气顺着食道往上爬,在舌根处凝结成苦涩的硬块。
洗手间的镜子前,我双手撑着大理石台面抖,看见刻意戴上的灰色美瞳在泪水的冲洗下,慢慢脱落,粉底液在鼻翼处晕开,形成了斑块。
我直接扯下美瞳,打开水龙头把整张脸埋在了水里,任由冰凉的水在毛孔中乱窜,震得脑袋嗡嗡作响。是的,我虽是个叛逆的女孩,小小的年纪就戴上美瞳,擦粉底液,其实这一切,我只是想比过爸爸身边的那个女人,却没想到我输得那么惨!
为什么?爸爸为什么要娶这个女人?
我紧紧地咬着下唇,恨不得把整个嘴唇给撕扯下来,直接吞咽下去。直至门外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我才把脑袋从水里抬起来。
镜子里的女孩,脸上煞白,下嘴唇的血正慢慢溢出,漫过唇形,淌到嘴角,就像一个吸血鬼。
好吧,这一次我彻底输了!未来的日子,我也不能奢望爸爸和妈妈破镜重圆,我们再回到从前。以后的以后,也许我再也没办法享受父爱了,也许还会被另一个小孩分割父亲。
高跟鞋的声音在洗手间门口戛然而止,我知道,大概率是吴燕琴跟了过来。果不其然,紧接着传来她轻柔的敲门声:“南辛,你还好吗?”那声音里带着伪装的关切,在我听来却无比刺耳。
我没有回应,只是死死地盯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脸上的水和泪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不停地滴落,洇湿了领口。下嘴唇的伤口还在渗血,那一抹红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像是我内心伤痛的具象化。
“南辛,阿姨知道这个消息可能让你有些难以接受,但阿姨真的希望能和你好好相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她还在门外喋喋不休,那些话就像一把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
“够了!”我冲着门大声吼道,声音因为愤怒和悲伤而变得尖锐,“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成为我的家人?你不过是个外人,是你破坏了我的家庭!”吼完这句话,我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无力地靠在洗手台上。
门外安静了片刻,随后传来她轻轻的叹息声:“南辛,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简单。你还小,还不懂。”
“我不相信自己看见的,难道我还相信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吗?”我冷笑,尖锐地嘲讽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夺走我爸爸的女人吗?”
这时,爸爸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燕琴,你先回去吧,我来和南辛说。”
吴燕琴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
“南辛,”爸爸的声音疲惫又无力,“你好了就出来,爸爸有话和你说。”
我本想反驳,但转念一想,有纸巾擦干了脸上的水,走出了洗手间。
“爸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娶她?”我看着他,眼中满是质问,“难道我和妈妈对你来说就一点都不重要吗?,难道你真的要彻底抛弃我吗?”
“南辛,”爸爸小心翼翼地唤着我的名字,缓缓走到我的身边,伸手想要摸摸我的头,却被我侧身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才放下。“南辛,爸爸知道这件事对你伤害很大,但感情的事情不是爸爸能控制的。爸爸和妈妈之间虽然已经离婚了,但我依然是你的爸爸,永远是你的爸爸。虽然我们回不到从前了,但相信爸爸,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消失过。”
“你爱我?”我直接打断,眼睛瞥了他一眼,冷冷反问,“你确定爱我?爱我会让我失去一个完整的家?爱我,会长时间不来看我?爱我,就是和别的女人结婚,组成新的家庭?这就是你爱我的行为?”
爸爸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眼中满是自责和愧疚。
“南辛,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考虑得不够周全,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但爸爸希望你能理解爸爸,给阿姨一个机会,也给爸爸一个机会,我们一起重新开始,好吗?”
“那如果我不接受呢?”我双手抱胸,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疲惫,焦头烂额的男人,冷冷反问。
爸爸显然没想到我会是这样的答案,他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站定后,目光像一把利剑看向我。
“你知道吗?”我终是忍不住,开始哽咽,“我一直希望我们一家三口能破镜重圆。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不管我和妈妈搬到什么地方,都会带上,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而妈妈因为我,她整夜整夜的失眠和心悸,好几次,我看到她在吃安眠药。我是你的女儿,我的成长也需要爸爸的陪伴和守护。”
父亲的身形再一次晃了晃,深灰色西装在吊灯下泛起涟漪。他伸手去摸西装内袋,这个动作让我的心脏猛然抽痛——那是他放烟盒的位置,自从我五年级查出哮喘后就再没见他抽过。
“南辛,爸爸也会守护在你身边。”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角牵强地露出一丝笑容,“你看爸爸的家有你的房间,里面的东西从来没有改变过,都是你喜欢的,你曾经的样子。”
“可是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我想起那个除了我的房间没有改变,其他都已经大变样的妈妈的家,终于崩溃,哭喊着,“我现在是一个抑郁症患者!就是因为你,我才成了神经病,每天遭受别人的嘲笑和欺负。而每每这个时候,只有妈妈,只有妈妈保护着我。你在哪里呢?请问!”
爸爸再次抬起手,想要摸摸我的头,给我安慰。而我再一次闪开,却看到了他掌心那块被烫伤的伤疤,那是我六岁那年打翻豆浆时他接住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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