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寂寂,黑色轿车如一尾灵活的游鱼,通过江北大桥,就消失在那片富人区的密林里。
随行的没有别人,费黎自己开车,Jade坐在副驾驶。想问的问题得不到答案,想说的又都是不可说的话,车里二人各怀心思,较之平常更沉默。
那日在卢谦良的拳击场感到的异样,Jade这两天才想明白。费黎垂死挣扎拼得一线生机,却是叫他快跑,这件事让他产生了诸多怀疑。
费黎这种自私的家伙,怎么会突然变得舍己为人了。这实在是匪夷所思,颠覆Jade对他的一贯印象。
若说费黎另有目的,但他那时的表情行为都不像是装的。卢谦良是个完全不可控的危险因素,认识多年,Jade都拿不准他的脾气,何况费黎跟他第一次见面。费黎那时候根本无法确保自己的安全,所以他是真的以身犯险。
可这是为什么呢?是他仍旧心存一些良知,又或者他只是图谋裴家财产,对自己还念有旧情?Jade都快要忍不住心头一软相信他,立马又想到之前那些给钱给物的殷勤和示爱的剖白,皆是为了拿到万申的黑料去取信于何承厚,对他并无半分真心,简直就跟八年前坑他时一模一样。
Jade咬着牙齿,看向一旁的费黎。他只是神色如常驾驶着汽车,Jade却好想撕开他那张伪善面具。
又或许,费黎早就已经知道一切,知道卢谦良、小神父和自己的关系,断定自己不会让卢谦良要他的命,就那么无所顾忌。一切都只是苦肉计,博取自己的好感和心软,帮他拿到他想要的。
只有这样一切才说得通,也符合费黎虚伪狡诈的个性。而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他显然也达成了这个目的。
“我今天格外好看一些吗,你总盯着我?”费黎目视前方,问道。
Jade收回目光,不欲多说,看向窗外。
“我找了个整形医生给我做正鼻手术,顺便调整了鼻尖的形状,据说这样看起来更挺拔一些,你有没有看出来?”
费黎若无其事地搭话,更让Jade厌烦,他没什么好话:“费总整得这么好看,也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走投无路好去卖?”
费黎:“……”
他听出Jade不想跟他说话,自动闭了嘴。
费黎心头也疑虑重重,若是他真的那么讨厌自己,为什么不干脆让卢谦良把他弄死算了,却还要替他说情求饶,乃至以身为质,作为交换,让卢谦良送他去医院。真的仅仅是因为害怕他死了,就再也拿不回他裴家的财产了?
时隔八年,Jade才又一次回去他家的别墅。过去有好几次,他都走到了这条街,却都没有继续往前。当年被众保镖合力扔出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种失败的姿态,曝光在镜头下的耻辱,成为他久久挥之不去的阴影。
但他也不能一辈子活在这阴影里,就此放弃追寻真相,放过费黎这混蛋。
只是一下车,Jade就愣在原地。过去这么多年,房子、院子和草地都是一成未变,和当年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他有些抬不动脚,却不知道这种迟疑源于不得不去再次触碰曾经的创伤,还是一种人非物是的感慨。
费黎轻轻扶了一下他的腰:“你不是一直想回来吗,走吧,进去看看。”
Jade伸手开锁,在碰到指纹识别器时又缩回来了。
“我没有修改过指纹。”
“你开。毕竟你是这房产名义上的所有者。”
费黎苦笑着把手按上去:“也不必在这种地方这么讲规矩。”
前院的花园假山和石子铺的小路都和Jade记忆里一模一样,仍是长期有人打理的状态。
走到门前,费黎按了门铃。屋里灯光亮起,没多会儿,在裴家工作了几十年的老保姆开了门。
“打扰你休息了。”费黎打招呼。
老太太戴上眼镜:“是费总啊。天冷,我睡得早,您怎么晚上过来了,进屋吧。”
她打开门廊的灯,才看见费黎身后的人,伸着脖子辨别了好一会儿,直到Jade喊她:“奶奶,是我。”
老太太眼睛瞪得老大,声音也有些发颤:“是小玉?你回来啦?”
“是,我回来了。”
她的手越过费黎,直接拉住Jade的手臂:“快,快进屋。”
时隔多年,Jade的突然出现让老太太有些忙乱:“你吃过晚饭了没?哎呀,家里这会儿也没什么好吃的,水饺汤圆行不,吃点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