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传来季时潜冷冰冰的质询,玉怜当即醒神,颤巍巍地指向前方。
一旁的侯虞提袖擦净血色,也顺着前望。
枯木恍若鬼手摧折,岩缝间腐萤栖息。
阴风刮卷峭壁,留余一阵断续哭咽声。
侯虞却在这派萧森荒凉里,闻见了一些人气儿。
那是一株粗犷的枯木,宽枝之上竟用麻绳绑着倒吊着一人,这人用力扑腾着,在其身下围着几人,正努力替其解绑。
侯虞定睛一瞧。
嗬!缘是那个将她和季时潜拐进嫁衣庄里来的黎鸿福。
“我都快忘了他了。”
身旁的季时潜应也瞧见了,蓦地出声。
侯虞:“你绑的?”
季时潜嗯了声,“他当时非要一脸凶相地来绑我,我就想先跟着看怎么回事。之后烦了,吊着他打,才逼问出个金簪的名字,金簪就来了。”
再往后发生了何事,侯虞也不必多问了。
……对他二人而言都是伤心事。
侯虞与季时潜未有多谈,只继而探步上前。
走近了看,才见那群帮助黎鸿福解绑的,正是替侯虞画妆更衣的几人。
麻绳松落,黎鸿福砰地滚砸地面。他吃痛地叫唤几声,踉跄着爬起,在抬眼时,却顿然与侯虞一行人相视。
吃痛的叫唤顷刻间改转为鬼叫连连。
他身边的黎家人也受惊着,跟着黎鸿福一齐滚爬离开。
季时潜不耐地啧声,几个轻步便踏去,一把嵌住了黎鸿福胳膊。
黎鸿福被迫翻转个面,他的目光慌忙流连,在与季时潜背上的玉怜对上时,那目光彻底聚拢成万分惊恐。
“你、你你怎么还活着啊啊啊!”
神丧胆落的嘶吼声,将玉怜吓了一跳。
她不知为何眼前这个樵夫打扮的中年男子,会这么怕她。
黎鸿福嘶吼完,浑似整个人被暴打了一番,竟开始颤抖不止,他紧抱着自己的脑袋,不可置信地嗫嚅:“我都将你眼睛嘴巴缝起来了,还用了桃木剑将你插进地下……你、你你你不可能活着,不可能!!”
下一刻,他又发疯似的大笑起来。
“对。这是妄相,妄相!金簪大人的法术!”
侯虞也走了上去,看见季时潜背后的玉怜,竟开始诡异的微微抽搐起来。
鬼的肤色本就惨白,此时更是白得快化作透明。
“……是你,杀了我?”
玉怜怯弱细小的声音飘出。
黎鸿福却一清二楚地听见了。那疯癫的笑面登时僵住,渐渐渗入的恐惧恍若裂缝,一条条崩开,让他砰地跪下时,满脸皆是惊悚。
“不、不不是我——!”
“是金簪,是金簪!是她来到这嫁衣荒庄,看见满地烂嫁衣自己发了疯,逼我……逼我去给她也找一套来!”
惊惧下,豆大的泪珠颤颤发抖地滚落。黎鸿福又开始抱头怪叫:“她给我下了恶咒,我找不到就会暴毙身亡!”
惊惧化作狞笑,“不、不……是你活该!谁让你的出嫁仪仗要在大晚上路经此地!我只是想要你身上那套嫁衣,你非要抵抗,我只是失手杀了你,你活该!谁让你抵抗了!”
狞笑愈来愈盛,黎鸿福的双眼陡然发赤,他盯着地面,却又涣散得不知在看何物。
“黄金万两!金簪大人能给我黄金万两!”
“举家富贵!只要抓来新娘,新娘,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