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墨云像北冥,白榆如银烁,金月似残环。
永乐村。
陆晚萝将觞杯往桌上一扣,单足踩于鼓墩上,竖起食指,对着坐于她两侧的中年夫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怎么了萝萝?”中年女人放下竹筷,站起身来,拍了拍陆晚萝的后背,“是要给爹娘讲什么秘密吗?萝萝呀,你就放心讲,爹娘口风严实得很,绝不会向外透露半分的。”
“貌美如花的夫人所言极是。”中年男人将首点若捣蒜一般,连连鼓掌。
“给老娘住口!”中年女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中年男人,还冲后者呲了呲牙,随即看向陆晚萝,语重心长道,“萝萝,虽说娘一直同你说人要向善,但你别忘了,娘亦讲过睚眦必报这个四字之词哦!若有像你爹这种只会说些花言巧语的负心汉来打扰你,你定要报复回去,听见没?还有,萝萝你站稳些,别摔了。”
“夫人你此言何意?是在变着法子说为夫是负心汉吗?可为夫吾日三省吾身……”
“三!二!”
“……”中年男人立马闭上了嘴。
也许,每位好夫君都甚怕听见自家娘子数数吧,因为此意为着死亡将至。
“爹,娘,你们能不能消停会?”望着打情骂俏的中年夫妇,陆晚萝捧起脸颊,轻叹一声,“唉——”
“遵命,萝萝!”中年女人率先坐了回去,而后给了中年男人一记眼刀。
“喏,夫人。”中年男人会意,乖乖坐下,还偷偷夹了口菜,放于中年女人的碗中。
见这对中年夫妇终于安静下来,陆晚萝面颊泛红,摇首晃脑:“爹娘,你们也许不知,我其实是妖王心魔——”
听到此处,中年夫妇不淡定了。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萝萝,你说你是什么?爹娘没听清,可否再说一遍?”
陆晚萝醉眼朦胧,丝毫没有察觉出中年夫妇的异样,唇角噙着浅笑:“我说,我其实是妖王心魔……”
“住口!”中年男人怒拍桌板,打断了陆晚萝的话。
陆晚萝被中年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望向中年男人:“爹,你凶我?”
“不许再喊我一声爹!我与夫人不过是寻常百姓,可供不起你这个妖王心魔!”中年男人面露惶恐,一把将中年女人拉入怀中,又抄起贡掸,把不知所措的陆晚萝赶出了家门。
听着插入门闩的声音自门内传来,陆晚萝的心颤了一下,猛然酒醒,她方才所言之话犹如沧海洪波般不断冲击着大脑。
此时,几滴晶莹琼珠自檐上滚落,连成赭绳,抽于陆晚萝微仰的面上。
陆晚萝方抬手拭去,下一瞬面上便又湿了。
原来……是下廉纤了。
陆晚萝在心中想道。
不多时,霡霂转淋潦,陆晚萝浑身湿透,好似一只落汤司晨。
忽,屋内响起中年夫妇对陆晚萝的谩骂声,句句带脏,不堪入耳。
陆晚萝闻声,抬起双手,不停地拍打着紧闭之门,面上已是湿漉一片,口中念念有词,“爹,娘,我认,我认,我,陆晚萝,是你们口中的妖王心魔!但我未曾残害过你们,你们为何要惧我,驱我,背后吣我?”
门内的中年夫妇纷纷一压眉角,前后露出露骨且厌恶的眼神,如出一口:“多说无益,滚!”
陆晚萝喉头一哽,嘴唇嗡动,却言不出半个字来。
双手一僵,悬于虚空一动不动,仿若被一种无形之力定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