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犀醒来时,天已擦黑。她睁开眼,头疼欲裂,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思绪纷杂。
她不是赵灵犀,她是周萍。刚刚上岸三年的周萍,性子沉稳,行事低调。只因过马路时推开个差点被车撞的孩子,自己却被货车撞飞,魂魄莫名钻进了这具身体。
她揉着额角,强压下心里的惊骇,缓缓坐起身。屋内灯烛摇曳,影随光动,烛光映得她影子晃晃悠悠。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得圆润,染着粉红的蔻丹,跟周萍以前那双总敲键盘、指节稍稍变形的手完全不同。
门吱呀一声开了,杨氏推门进来。见女儿醒来,眼泪不停掉落:“灵犀,你吓煞娘亲了!”
周萍凝视着杨氏布满泪水的脸,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她想说“我不是你女儿”,可话到嘴边却挤出了一声干涩的“娘”。她不是赵灵犀,可这女人眼里的疼惜太真,她不能不开口,不敢不开口,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赵灵犀哑着嗓子,杨氏没有察觉异样,扑上前抚摸她的脸:“多亏义安王路过相救,不然你我母女凶多吉少……”
周萍看着她,眼前的女人忧容满面,从丫鬟手中接过药碗,递了过来。接过碗,周萍盯着药汤,犹豫着,是用汤匙一口口喝?还是要一饮而尽?她用汤匙搅了搅,吹散热气,浅抿了一口,苦味在舌尖漫开。
杨氏见她低头不吭声,忙凑近了些,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大夫说你身体并无大恙,是不是还头疼?”
周萍挤出一丝笑:“头疼过两天就好了,我没事儿。”她语速放慢,说话力求从容,生怕露出破绽。
杨氏松了口气,稍稍宽心:“累了就多歇着,昨日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别想太多。”
周萍点点头。杨氏的眼里含了泪水,嗓音哽咽:“娘明早再来看你,好好歇息吧。”
临走时,又回头看了女儿一眼,掩门离去,脚步声渐远,屋里只剩下灯芯噼啪的轻响。
靠在床头,周萍手还攥着被角,指节用力得已经有些发麻。
她闭上眼,脑海里是旧日的办公室——电脑屏幕的冷光、领导的督办催促、同事间的闲聊。
她睁开眼,丫鬟阿萝还在收拾托盘药碗……
周萍被困在这儿,困在一个陌生女孩子的躯壳里,面对一个唤她“灵犀”的母亲。
她不是赵灵犀,可杨氏看她的眼神那么热切。
深吸一口气,她的目光渐渐清明。
不管如何,她得在这里活下去,她只能是赵灵犀。
赵庆之还没有上门拜谢,义安王府已遣人上门。王守成是义安王府的谋士,四十出头,身形高瘦。他穿着暗青色袍子,腰间系了块墨绿玉佩,走起路来步履如风,脚后跟却是不着地。他一进院子,远远便嚷开了:“赵兄,快快出来迎贵客。”
赵庆之哈哈笑着:“王兄来得巧,你再晚来一会儿,咱俩就擦身而过了。我正要去王府谢恩呢。”
二人寒暄着进了厅堂,分宾主落座,小丫鬟端上茶来。王守成接过茶盏,吹了吹热气,啧啧称赞:“好茶!赵兄,你这日子过得可比我滋润。”
赵庆之摆手苦笑:“滋润什么?前些日子你嫂嫂和灵犀在永福禅寺外险遭不测,我一宿没睡,哪有心思喝茶。”
王守成瞪眼,他把茶盏往桌上一搁:“嫂嫂和灵犀平安便好!那些蒙面人来得蹊跷,肯定不是寻常的毛贼!”
赵庆之苦笑,他心里有数,奈何没有证据。
王守成拍了大腿,一脸得意:“我家王爷昨儿带人出城狩猎,正好撞上这档子事。赵兄,你得好好谢王爷,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赵庆之点头,叹道:“那是自然。”
王守成压低声音:“英雄救美啊。说起来,王爷昨儿还特意问了句‘赵家姑娘如何了’?”
赵庆之一怔……
王守成往椅背上一靠:“自从先王妃去了,王爷一直没有再娶。赵兄,你家灵犀生得俊俏,得王爷青睐也不奇怪。”
王守成叹了口气:“哎,先王妃身子弱,刚生下小公子就病倒了,拖了俩月,人就没了。如今大公子六岁,二小姐四岁,王爷独自抚养三个孩子,硬是没再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