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罗世荣似乎并不怕柄落到她手上,直言道:“这么给你说吧,经过我手的案簿,从来没有出过问题,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不知罗令史口中的少写几笔是如何少写几笔?”郑清容循循善诱。
“轻则多变少,重则有变无,全看周公子想要哪一种。”罗世荣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当然,多写几笔也是可以的。”
郑清容心领神会。
这算是变相威胁了吧。
刑部掌天下刑法及徒隶、勾覆、关禁之政令,刑部司更是直接主管律令的颁布实施和案件复审。[1]
文簿卷轴上所写的内容关系到整个案件的判决,少一笔可能导致涉案人员无罪释放,多一笔也可能让无辜之人遭受牢狱之灾。
这么严重的事,在这位罗令史的口中,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有变无和无变有。
也难怪没听说有人检举他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这要是检举不成,说不定就会被扣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难以想象,天子脚下也能有这种事发生。
“罗令史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郑清容指了指门外,“我方才进来时并未有所遮掩,刑部司偏衙的人可全都看见了,而且还有赵亭长为我引路,罗令史如何保证他们不会说出去。”
罗世荣哈哈一笑:“周公子不必担心,他们是不会说出去的,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周公子你有钱,自然也可以让人闭嘴。”
说到这里,罗世荣竖起了两根手指。
原来先前的报价只是开胃菜,郑清容哭笑不得:“这是另外的价钱?”
“先前的三万两是改字钱,现在的两万两是封口费,不一样的,周公子你也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大家伙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对吧?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事成之后你好我好大家好。”
郑清容心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整个刑部司的人看见她一个外人进来不过问也不加阻拦,原来是也收钱了。
或许这钱并不会真正落到他们手上,只是罗世荣敛财的借口。
或许这钱或多或少确实落到他们手上了,但以郑清容对这些腌臜事的了解,最后都会被以各种名义孝敬给罗世荣。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是罗世荣拉他们下水的手段。
有了这层关系在,就算东窗事发,也有人一起担责。
而在事情还没败露之前,底下这些人要想活命,就只能帮他保守秘密。
不怪罗世荣胆大包天如此。
“这两万两是包含刑部司上下所有的人了吧,罗令史不会待会儿说这个两万两,那个一万两,那我岂不是要把自己给赔上?”郑清容接着他的话问。
“不会不会。”罗世荣连忙打包票,“两万两已经是所有人的封口费了,当然,只有一个人除外。”
郑清容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人是谁:“严掌固?”
“是他,那个老顽固清高得很,给他钱他也不要,不过周公子不必担心,他不敢把事捅出去的,我有的是法子治他。”说起严牧,罗世荣就气不打一处来。
装什么清高,到头来还不是被他踩在脚底下。
听他这么说,这下郑清容算是知道严牧被排挤的前因后果了。
在周围都是污浊的环境里,干净就是原罪。
严牧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着一颗纯粹之心,实在难得。
“有罗令史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五万两不是小数目,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稍后遣人给罗令史送来可好?”事情差不多都理清了,郑清容也不便多待,要是待会儿撞上周公子的正主来了,她这边就不好离开了。
她还得去搜罗证据,现在不便打草惊蛇。
“周公子爽快人。”罗世荣似乎并不怕她赖账,甚至亲自送她出去。
郑清容想,罗世荣大概知道这位周公子的家底,所以敢让人直接引她进来,也敢让她不交钱就走。
只可惜这次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此时已近正午,酒楼铺子饭菜飘香,郑清容想了想,拐去了城东,打算去探一探让赵勤姗姗来迟的馄饨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