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的哪知道。”小贩面色僵了。
顾若淮还要再问,忽然被一只手拦住。
江无虞自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木盘上。小贩被坠得手腕一沉,盯着足银倒抽冷气:“哎哟,两位爷早说啊!广陵郡里耗子洞的事我都门清。”说着把玉佩往顾若淮手里一塞。
“且说说名门轶事。”江无虞指尖轻叩木盘。
这回,小贩没再推脱,反而露出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色,“好嘞,先给您说这第一桩。”
“您知道城东陈家吧?广陵最大的绸缎商,仗着大女儿嫁入右相府,真当自个儿是官老爷了。”他朝地上啐了一口,“这些年强占桑田、压榨织户的缺德事没少干,如今报应到二小姐身上喽。”
小贩一挑眉:“现下,她染了疯病啦。”
顾若淮连连点头,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陈家二小姐陈观雪,是这段剧情里的关键人物。
她容色倾城,及笄那年提亲者险些踏破门槛。奈何性子骄纵,稍不顺心就鞭打仆从,渐渐无人敢娶。及至双九年华,陈家竟直接将她许给六十老翁冲喜。
以陈观雪的性格自然是不肯了,陈家逼的一紧,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起初大家都不当一回事,结果不知哪天开始,还真就疯疯癫癫起来。
顾若淮道:“具体是怎么个疯法?”
“这可有的说了。五更天在自家院子里唱《游园惊梦》,声调凄厉得像吊死鬼索命。”
见面前二人面色镇定,小贩继续道:“还不止如此。听闻她夜夜啼哭不停,整夜咬着棉被,留下牙齿印,坏了家里好几床被褥!”
“本来这一来二去的,就让陈家脸上挂不住了。谁知,”小贩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最近又传出她在深夜与男人私会。如此一来,笑话越闹越大了!”
顾若淮:“那你知不知道,这个男子姓甚名谁,年岁多少,相貌特征啊?”
小贩:“小公子你别难为我啦,要我连这些都知道,还会在这卖货?”
其实听到这儿,顾若淮心中已有七八分把握。
这个人就是宗傲辰。
原著中,陈观雪被他骗身骗心,甚至被蛊惑去借机陷害洛思瑶。好在陆云千识破了他们的计谋,将女主救下。洛思瑶因此对他心生不少好感。只是后来与男主朱临渊相逢,这段朦胧的好感就不值一提了。
她这边还寻思着,江无虞已开口问道:“那么,第二桩呢?”
小贩左右看了看,缩起脖子:“这朝廷大事,隔墙有耳。要是叫有心人听了去……”
江无虞会意地取出碧玉镯。翡翠在日光下泛起涟漪般的光晕,惊得小贩扑上来用衣袖遮住:“祖宗!这水头够买下半条街了。”
一个货郎,平日里不过做些小本生意,哪见过这等贵重物件。犹豫再三,还是弓着腰将他们往僻静角落引。
他压低嗓门:“二位爷,这些消息可是要掉脑袋的。”说着从怀里摸出张揉得发软的纸,“我有个相熟的消息贩子,昨儿喝多了才透出这话……宫里那位已经下密旨了,正满天下找三皇子呢,就是前阵子从宫里跑丢的那位。”
“更要命的是,”他喉结滚动两下,声音又往下压了压:”圣上知道了三皇子是为个姑娘跑的,专门让画院待诏画了那女子的相貌。”
泛黄的纸在风中簌簌作响,露出半幅美人图。少女柳眉含春、颊生梨涡,与洛思瑶容貌七分相似,唯独鼻尖多了颗小痣。
顾若淮心头一跳,当即看向江无虞,发现他也拧紧了眉头。
“还下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倘若无法带回——”小贩比了个抹颈的手势,神色惶恐,“遇之即杀!”
那厢,河风掠过柳梢。
陆云千负手立于青石矶上。天蓝袍角被风掀起又落下,像片凝滞的云。
十丈外的喧闹声里,余舟勾着小贩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江无虞站在旁边,含笑看着,自然地融入了这热闹的市井画卷。而后,一伙人不知说了什么,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洛思瑶忽然轻笑一声。
“师兄你看,”她指着河灯望向陆云千,“余舟师弟就像这些莲花灯。”一盏明灯顺流而下,暖黄光晕映得她眸子亮晶晶的:“瞧着随波逐流,实则……”
“实则愚莽。”陆云千冷冷截过话头,那盏灯恰在此时撞上暗礁,火光剧烈摇晃起来。
这余舟成天嬉皮笑脸,正事一件不做。如今还要拉上江无虞与路边的杂货郎调笑打趣,毫无半点修士的端肃。
“师兄只看到他闹腾,我倒瞧出几分市井烟火气。在门风严正的万岳门,这样的性子可不多见,因此……十分难能可贵。”
少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边旋起一个浅浅的梨涡:
“他这番看似与小贩闲聊,想必是在打听什么要紧的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