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杯筹交错,贾觉也不知道上哪个歌舞坊还请来了小倌弹曲儿,但薛湜倒是没什么雅兴去听这些小曲儿,倒是贾日盈可能还更喜欢些。
薛湜仰头饮尽了杯中酒,余光扫过贾日盈,那小子却丝毫没有乐痴的样子,坐在软垫上,只埋头吃着喝着,薛湜隐约觉着不大对,便多看了几眼,碰巧那边贾日盈将头从碗碟中抬起,与她对视,嘴唇翕动好似要说什么,但立即又垂下头去。
见其神色有恙,薛湜原想寻个借口靠近询问,但身旁的侍从太过机敏,见她杯中酒已净,立马上前来替她斟酒,拦住了她的去路,薛湜原只想悄无声息溜过去,她望望上首阖眼听曲的贾觉,若是要绕开这侍从,恐怕怎么也会发出一点动静。
见贾日盈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且也不主动往自己这边靠,想必也是受了桎梏。眼下找个借口出去恐怕也会有人跟随,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到席面结束之后再做打算。
外边传来稀稀落落的檐漏声,雨停了已经有些时候了,但是筒瓦上还是有剩余的雨往下掉落,前边是一个池塘,里面的荷叶已经抽出来了,荷花也结了花苞,密密麻麻掩盖了水面,曲廊上的绛纱灯发出朦朦的红光,落在那一口池塘上,颇有些妖异的感觉。
好在席面没有延续太久,散场时薛湜给贾日盈递了个眼色,便和关曦往厢房那边走了。
走在长廊上,只听见一些风卷树叶的簌簌声,倒是安静的很,走了许久,也没看见丫鬟小厮,薛湜和关曦对视一眼,加快了步子。
临近厢房,正欲推门,从旁边出来一名小丫鬟,端着蜡烛一应物什,说是房里忘记添了,这才给送来,但是不知为何房门推不开,这才站在外面等。
薛湜面上笑了笑,道了谢,将托盘接过,见那丫鬟远去后才将门上封印解除,推门而入,她将装了蜡烛的托盘搁在屋内的八仙桌上,但却没点,与关曦一左一右,在房内查看。
二人转了一圈,并未有什么发现,房中未点灯,太过昏暗,两人便在靠近窗棂的梳妆台上面对面着坐下来,借着月光视物。
关曦先开了口:“席间的吃食并没有什么问题。”
言下之意是贾觉并没有想杀薛湜二人,不然大可在酒菜里做手脚,但这蜡烛却不敢用,虽说不抱杀人的心思,但里面也可能藏有迷药之类的东西,这些靠气味发挥作用的药物,比起掺进吃食中的有形药物更加难以发掘,不是用什么工具就能马上测出来的,薛湜不敢托大。
薛湜还没开口,关曦又问道:“你先前是否有察觉到哪里不对?”
薛湜却是摇了摇头:“未曾,直到酒席间见贾日盈有些异样才发觉。”
月光在云层中变幻,关曦原本沉在月光中的侧脸又被阴翳笼罩,嘴唇翕动,就要开口,薛湜却顷刻俯身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左手食指抵在自己嘴唇处,表示噤声。
薛湜朝着窗外的方向徐徐转过头去,关曦见着也同步转过去。那金丝楠木雕的花窗上糊的是一层高丽纸,比起寻常窗纸更加厚实些,现下在那纸娟上,缓缓出现一个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随后定住,一动不动,它在向房中窥视。
幸亏屋内没有点灯,外边月光大,屋内的人能够看清楚屋外,屋外却难察屋内情形。
薛湜放下捂着关曦的那只手,两人略点了下头,关曦便矮下身去,贴着窗下的墙壁。薛湜就势往地上一滚,悄无声息地接近那扇紧闭着的房门。
双方比了个手势,关曦瞬时一只手破窗而出,扼住那条黑影,与此同时,薛湜将门猛地拉开,一个闪身到了黑影近前,一柄短剑已经横上那黑影的脖颈。
剑光如银,反射出那剑上的人脸,五官因为恐惧皱在一起,脖子被人掐住也动弹不得,是贾日盈。
但薛湜并没有放下剑,而是逼得更紧,贾日盈立马明白过来,哆哆嗦嗦答话道:“女侠女侠,是我是我。我知道你锁灵囊里装了个人,刚才你还暗示我让我来找你,是我是我真是我!”
是贾日盈,易承简此前被自己收入囊中的事,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薛湜将剑收回,关曦便也将手收了回去。贾日盈跟在薛湜后面急急进了屋,又把门闩好。
“你们怎么不点灯。”贾日盈从外面走到里面来眼睛还不太适应,走的缓慢,才摸到八仙桌那,一边说着一边摸到桌上的蜡烛就要去点,那边薛湜和关曦立马异口同声低声道:“别点!”
贾日盈虽不明就里,但还是立即放下手中的蜡烛,悻悻朝薛湜二人的方向挪过去。
薛湜冲贾日盈扬了下下巴道:“你在席间想和我说什么?”
薛湜虽将人带进房内,但手还是虚虚按在腕间的镯子上。如果贾觉要想对她们做什么,贾日盈毕竟是其子,不能不防,但他在席面上欲言又止,或是发现了什么,念着自己的举手之劳来知会一声也说不准。周围恐有耳目,在外言语多有不便,所以不如让他进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贾日盈咽了咽唾沫,眉头皱起来,压低声音开了口:“席上坐的,不是我爹。”
闻言薛湜和关曦对视一眼,薛湜立即又道:“具体一点。”
贾日盈声音颇有些急切:“不止我爹,还有宫商、角羽、还有庄伯。。。。。。他们都不是。。。。。。”
关曦打断了贾日盈,“你是说,你看到的这些人都不是真的?是人假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