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阳光很足,让人有些躁意。宴会设在大凌宫内,虽有凌室搬来的冰块去热,但依然止不住众人的烦躁。
直到赵拂鸢出现。她穿着件浅粉色的齐胸衫裙,披帛也规矩地挂在一侧香肩之上,但盖不住曼妙的身姿。贵女都爱穿杏、檀、青,不少人认为浅粉色是俗而土的,但穿在她身上宛如初生的海棠花。
她站在徐拢身侧,答上了贾皇后所问。言毕,她余光感受到席首的陈婴投来了目光。前世她初次见陈婴,是他来安远侯府寻霍域,她在后院“摘花”时远远瞧见他,听小厮说他是当朝太子,才起了歪心思。而陈婴真正见到她,是他夜宿安远侯府的床榻之上。
她曾羞于算计他,觉得他们的初见是不光彩的。
曦光顺窗棂而入,照在她乌黑的发丝之上,透出金色的光。雪肌玉肤,美目微垂,她浓密纤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颤,忽然她抬眼,娥首微偏,撞上了陈婴的眼。
她眼如水淡漠,又如花娇媚,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深意。
但只是一瞬,就移开了,仿佛随意打量般。她唇角勾起礼貌的笑,让人恍惚,不知道她是向谁笑。
最是无情帝王家,他爱她,但更爱大凌的江山。赵拂鸢有时在想,是不是因为她心机深沉,上不得台面。所以她于陈婴而言,是可以舍弃的。
“你是谁家的娘子?”贾皇后并没听过赵拂鸢的名字。
“回娘娘,臣女家父是监察御史赵青山,本是平洲人,因身体不好的缘故来长安养病。”赵拂鸢直着腰身,向她行了礼,“臣女失察,未发现食盒漏了缝隙,才让水从中流出,浸了其他寿礼,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她很美,一颦一笑可以称惊心动魄,只是尚年少,还缺些风韵,假以时日,连宠冠后宫的兰昭仪都能比了去。贾皇后不喜这般祸水,但她虽是低出,礼仪却端正周到,鬓间珠串未动,身姿未斜,颈首未歪,让贾皇后印象好些。
“你献的是洛阳牡丹酥?”贾皇后道:“本宫闺阁时期随父来长安,曾在洛阳食过一道白发老翁所做的牡丹酥,从此念念不忘。但后派人去寻其时,他已驾鹤西去。”
赵拂鸢欠身,“臣女不敢比肩洛阳师傅,只是耳闻娘娘从前多次寻民间厨子制作这道糕点,才斗胆进献给娘娘,博娘娘一笑。”
刚给贾皇后敬酒,留在皇后身侧的霍韶然轻笑一声,看向皇后:“赵娘子是住在臣女家中的,她一来侯府,不少郎君都倾慕她呢。”霍韶然还对她心有怨气,有些讽意。
贾皇后蹙眉,她本想饶过赵拂鸢,但她一听其并不安分,语气瞬间冷了,“你有这份献礼的心思,本宫很满意,但你做事不妥,污了其他人的寿礼,本宫不能不惩。念你献礼有心,本宫赏罚分明,若牡丹酥做的好,本宫此次就免你的罪。”
张氏坐在席末,与霍邻祖面面相觑,她心里直打鼓。前些日子在春日宴给她惹事就算了,没想到今天在这么重要的宴会上,还要平生事端。
侯府大房献礼,哪有她二房寄住之女也献礼的道理。她湿了其余宾客寿礼,就算皇后娘娘不怪罪她,临安郡主也不会轻饶。
她一转首就远远撞上临安郡主不满的眼神,连笑都赔不出来,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待临安郡主收回目光后,张氏才恨铁不成钢道:“你日后少与她接触,她可不是个消停的娘子,她爹娘把她送到侯府动的是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吗?我真得寻个由头给她送回去了。”
霍邻祖脸色微变:“她送上寿礼也是好心,不过是弄巧成拙。娘别生气了,突然给她送回去岂不是显得您心眼太小了。”
他巴不得赵拂鸢得罪皇后。她心气高,不愿意给自己做妾,但如果被皇后出言训斥,日后在长安的名声更不好,才能占有这朵娇花。
赵拂鸢抬眼看了眼霍韶然,心里冷笑一声,移回目光,“娘娘赏罚分明,臣女甘愿受罚。”
皇后身旁的侍女走下台阶,接过大长秋手中的食盒,打开盒盖,取出放置其中的牡丹酥,递给贾皇后。
瓷盘之上,犹如牡丹初绽,花瓣层层叠叠,薄如蝉翼又层次分明,浅粉到嫣红过渡自然,栩栩如生。
不过是华而不实。贾皇后闺阁时吃到的牡丹酥,并没有这般精致,她觉得是赵拂鸢投机取巧,以色补味。
她轻咬一口,酥脆无比。酥皮瞬间在唇齿间碎开,微苦和清甜的味道瞬间席卷口腔,内陷的细腻绵密,在舌尖融化。
贾皇后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