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风远是个很恶趣味的人,作为修仙界公认最强的两位修士之一,他与龙女晴战斗风格截然不同,龙女晴倾向于一击必杀不给敌人喘息机会,他却喜欢把对手的招式都逼出来,然后用同样的招式打败对手。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也不知道他上梁是谁,素质非常差。
“闻人要是被你师父揍一次估计又得破防,”沈清卿抱着刚洗干净的奚缘,在廊下行走,“他上次输给晴师姐的样子实在太惨,还被人叫了一百多年破防哥。”
“这么夸张吗?”奚缘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沈清卿重复了她的问题。
当然要从闻人渺身上找原因,一般人输就输了,不会纠结那么久,毕竟人无常胜嘛,但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
冷如星今年十四岁,在宗门里就傲得不可一世,虽然对外还是平易近人的样子,但熟悉的人知道她根本没把大多数人放在眼里。
闻人渺当年更甚,他那时候将将五十岁,已经突破到了大乘期,不敢说后无来者,在修仙界也算前无古人。
要不是陈绘那个兔子确实有几分神通,本人也相当能打,而沈清卿的天赋又无人可替,闻人渺甚至不会纡尊降贵和他们组队进秘境。
第一宗门,超级天骄,人族的希望,他是太上宗板上钉钉的下一个宗主,仅有的两个师弟虽然年纪比他大上不少,但见了他也得规规矩矩唤一声“大师兄”。
那时候归一宗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在所谓的宗门联盟里也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太上宗大发善心,居然要办一个比赛,头名可以赢得多个进入一个大秘境的许可令,同时也需要承担起对抗魔族的责任。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太上宗为左手倒右手做的面子工程,毕竟他们参赛人数最多,修为最高,还在自家地盘上。
很快到了决赛日,由龙女晴对战成名已久的闻人渺,那时候龙女晴还不是名满天下的剑首,只是小有名气的“沈家客卿”,她站在比武台上,几乎只有沈清卿给她加油。
“你在干嘛姐妹?”陈绘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太上宗人投来的虎视眈眈的视线,“你们认识?”
“我认识她,”沈清卿羞涩,“她应该也认识我吧?”
陈绘若有所思。
哦,思春了。
台上两人都是初入大乘期,闻人渺还年轻得多,这本来应该是毫无悬念的一场对战,持续了三天三夜。
第一天,闻人渺略占上风,他虽相信自己的实力,却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他明明每一招都没输,却分明离胜利越来越远。
第二天,预感成真,他失去了主动权,对手强大得吓人,同样的招式第二次就会被她反制,第三次……没有第三次了。
闻人渺的剑法来自宗门的千年传承,千年间无数天骄的打磨与改进,好像梦一样,被一剑击碎。
她的剑实在耀眼,所有人都知道他输了,包括他自己,但他怎么能输呢?
他拭去脸上的血迹,在心里计算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而龙女晴执剑站在他不远处,依旧如霜雪一般,毫无动容,仿佛眼前的不是她的对手,只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
区别可能就是这个石头会自己跳起来砸人而且有点疼吧。
他拔起剑再次攻了上去。
这是第三天,比众目睽睽之下输给所有人都认为不如你的人更可怕的是什么?是你清楚地认识到了你们的差距,越是过招,闻人渺越是绝望,他已经用尽毕生绝学,对方依旧不紧不慢的,表情都没变过。
当然,他这时候并不知道龙女晴有点面瘫。
他甚至开始对自己的剑道感到迷茫,冷如星尚且在说不了话的年纪吃过苦头,闻人渺尚未出世就被天机卜算,早早随着母亲到了太上宗。
他这几十年被私底下唾骂过,被无数人挑战过,却从来没有输过,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平庸的人,但他这次真的迷茫了。
从一开始思考怎么赢,到最后闻人渺已经在诘问自己:我配拿起剑吗?如果我是剑道天才,那为什么我不能做到和她一样,如果我不是,我凭什么带领人修战胜魔族?
……我能做到什么?
他竟然在分心从头审视自己的一生,惊觉自己什么也没能做到,他保护不了所有人,甚至算不上无可替代。
哪怕只是在一个很小的三人队伍里,陈绘又能寻宝又能打,只是没钱;沈清卿医毒双修,钱和修为都相当在线,只是离家寻求机遇罢了……他们找上他,仅仅因为太上宗手握秘境钥匙众多,而他刚好能使用,却并非非他不可。
他并不认为自己平庸,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平庸,他的自信在这一瞬间化为泡影。
他确确实实输了,当然,观战到最后的没人敢说自己上一定能赢,但心里埋怨他输掉太上宗脸面和太多资源的不在少数。
闻人渺站在原地,他听到胜利者把剑往远处抛的声音,并轻轻巧巧地说:“赢了。”
伙伴一手抱着剑一手挽着她的胳膊:“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龙女晴说,“剑很好,还有,我好像听到你弟的声音了?”
“……别提他,好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