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题着“折柳条边酒半瓯,春山倒向玉杯流——郭寂赠”。
看着这幅画,仿佛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微风,清都山水,煦色韶光。
池熙恒心中倏地涌起难以遏制的苦闷与伤怀,这情绪太痛太快令他喘不过气来。他以为是原身残念作祟,强自按压下去,只是面上还留有一丝悲戚。
“长明的画……”
国字脸只凑过来看了一眼,便红了眼眶别过头去。
“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一片静寂间,池熙恒突然开口。
瘦猴看了他一眼:“原本我们的计划里不包括你,但你半月前突然找到我们,言明你是郭寂好友,关于他亡故一事有了线索。”
他顿了顿,接着道:“说实话,我原本是不太信的。我们沧龙镖局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在正道口碑极好,与官府更是无冤无仇;所以最初我们都倾向于仇家泄密,勾结山匪将他暗害。”
“但现在看来,这玉溪知府大有问题。”
“苟哥,你能找个机会接近那个萧隐吗?从他口中探探。大哥之前放过他一次,与咱们也算有些渊源。”娃娃脸突然想起来。
国字脸闻言尴尬挠头,嘟囔了一句:“这,其实是他溜得太快,还会换脸,我后来没找着他。”
众人:……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小二殷勤道:“各位客官,上好的玉溪春来了!这玉溪春啊,是我们望春楼的特色酒,只有在这冬末春初时才有……”
黄铜酒壶倾倒,琉璃盏满溢琼浆,倾斜间酒酿芬芳。明明是上好的珍藏,吃来却仿佛还不如画中的那一碗绿醅……
池熙恒摩挲着杯盏,决定从心而行,按照原身既定的轨迹走,查探郭寂的死因。
于是他应下来:“好,我想办法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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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溪,惠山镇。
官道旁的槐树泡发了根,稗草在沟渠的淤沙上刺出黏腻的绿锈,湿漉漉的虫卵在泥间浮沉。
身穿水蓝色烟罗软纱的女子将碗递出去,直起腰轻轻叹了一口气。
单薄瘦削的老媪却没有立刻拿走,她粗糙的手上爬满了风霜的褶皱,干瘪的嘴唇哆嗦着:“谢……”
女子微怔。
这是今天最后一碗粥。
此刻粥棚前的百姓散去不少,只偶有两三不怀好意的还在盯着车架,但也都被四周森严的护卫震慑住。
“殿下,回去吧。”
来人身姿颀长,步履轻缓优雅,月白衣衫映着春晖,眉眼如画。此刻他温柔地看着女子,唇边漾出一抹浅笑。
女子点点头,迈步向一旁停驻的华盖沉香马车走去。
车身四面丝绸装裹,紫篷金顶,锦帘以蜀中冰蚕丝为纬,穿缀南海泪珠贝。马车缓缓驶过街巷,车轮辐条碾过飞扬尘灰。
青年温声询问:“殿下可是有心事?”
车内静谧无声。
少顷,才有一道有些温吞的女声:“先生,今年的凌汛为何如此严重?以往这时候并不会形成大面积的水灾。”
“许是去年冬天太冷,浮冰过厚;又或是上游淤泥堵塞,水位增高。”青骢马鬃上的五色续命缕迎风微扬,青年不疾不徐道,“玉溪本就河道弯曲,天灾无常,殿下不必过分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