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宁贴着墙壁,一点点挪动到拐弯处,纵身一跳,拐过弯就到了朱雀大街。
街上人来人往,来往商贩络绎不绝,吵吵嚷嚷的。李昭宁隐在如鱼群般奔流的人群中,快步向皇宫的方向走去,却发现沿街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了。
李昭宁在寂静中嗅到一丝危机,当机立断转向右边的街坊,却在穿过巷子的抬起头的一瞬间,看到了陈崔。
他正坐在轮椅上,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定定地看着李昭宁:
“陛下出宫,怎么也不跟老身说一声?”
再逃已经来不及,李昭宁干脆大大方方地走到陈崔面前,笑道:“朕心系科举,出来看看。”
“心系?”陈崔挑眉,“陛下亲自参与科考,感觉如何?”
李昭宁知道陈崔会戳穿她,但不知道他这话是何意,便谨慎地盯着他,没有出声。
陈崔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李昭宁开口,笑道:“陛下亲历省试,想必有很多话要给学子们说,不如随老身一起去城楼上,给学子们讲一讲?”
陈崔虽然满脸笑意,但眼中森然闪烁的都是冷若寒潭的杀机。
不待李昭宁反应,便有两个小太监过来按住李昭宁的胳膊,将她架着,一步步上了城楼。
李昭宁站在城楼上,双手背在身后,被隐在她后面的小太监死死地按着,手心的汗已经浸湿了紧紧攥着的袖口。
她不知道陈崔要做什么,但她知道一定不会是好事。
城楼下,聚集着省试结束的所有考生,排着队领礼部送给考生的香囊,意喻心如兰麝,金榜题名。
楼下人声熙攘,陈崔命人击响城楼的打鼓,咚咚几声,震耳欲聋,而后,所有的考生、路人,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城楼。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李昭宁耳畔只剩下灯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响。
陈崔眉目间的悠然倏忽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换上一副悲切沉痛的表情,对着李昭宁拱手揖礼,声音哽咽而洪亮:
“陛下心系学子,甚至微服亲历考试,此心此举,真乃我等之表率!”
此话一出,楼下便传出稀稀疏疏的议论。
“陛下也参与了考试,那阅卷考官会偏袒陛下吧?”
议论声渐盛。
“科举是大事,陛下既然是微服,怎么进去的?”
“是啊,陛下是怎么弄到的身份证明?若这都能造假,那咱们还考个什么劲?”
“是啊,就算我们文章好,考官随便改个名字,不就能安在那些富贵人家的子弟头上了?!”
“早就听说这次科举有蹊跷,原来是陛下暗中搅局,真是糟蹋了我们读书人的报国诚心!”
……
众人皆开始吵吵嚷嚷,质疑声渐渐转变为咒骂,学子们皆面露嫌恶与哀戚之色,似乎这场看起来如春雨润物的考试只是一场笑话。
李昭宁很想大声辩驳,但嘴唇张阖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确实冒天下之大不韪参与了科举。
她没有做任何有违公平的事,可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楼下,一个人忽然将手中香囊掷在地上,发狠似地踩了几脚,直到香囊沾满了泥水,才恨恨道:
“早知如此,我还来考什么科举?回家经商,不比读书挣得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