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宋府,瑞霭堂。
“跪下!”
端坐堂中的宋老太君沉声一喝,鸩杖重重敲在地上,她的脸色如被霜打,干瘪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面上的沟壑像被风吹皱,看向面前三个孙辈的眼神中满是怒火。
“祖母!都是宋嘉澍撺掇了我与朝朝儿!不然我们两个闺阁姑娘,哪里敢逃课去秉公堂看戏?”宋栀宁先发制人,指了指跪在中间的宋嘉澍。
宋嘉澍瞪大眼睛嘴唇微张,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栀宁。
言朝兮垂眸看地时大脑飞快转动。
很好,只要不咬死那晚和栀宁去了月华楼,且白日撒谎偷偷去看那些姊姊,宋老太君就不会罚得太过。
“你们还想骗我!金盏和紫芙都已开口,便是谢家近来也都在云嵘山庄,弗樨何时邀你们去了云梦洲?那夜和白日都去了哪里,几个平日只看话本,杀鸡都怕的姑娘,连秉公堂的路都不认得罢!”宋老太君眼神如雷,鸩杖点了点跟前沉默不语的言朝兮,“朝朝儿,你来说。”
言朝兮心忖,紫芙不可能背叛自己。
这是宋老太君在诈她呢。
她抬头换了一副委屈要落泪的害怕表情,眸光落在宋老太君的鸩杖上。
“外祖母真是冤枉我与栀宁了,是嘉澍表哥游学归来,说您寿辰将至要给您一个惊喜,闹着我与栀宁一起去准备,在客栈耗了一个白日与黑夜,没曾想走到大街上,您猜如何,满凤玱的人都不见啦,只遇见阿包叔说登闻鼓前有好大的冤屈,竟是个穿着血衣的姑娘……”
宋嘉澍愈听愈不对劲,满目震惊地看向言朝兮:我哪来的惊喜?
言朝兮一边诉苦,捂着帕暗暗朝宋嘉澍眨了眨眼睛:不管,事是你惹的,你得把这块大饼圆上。
“行了行了,你匡别人就罢了,也敢匡老身?”宋老太君不耐再听下去,“嘉澍,你也是好样的,游学一年在外头可是惹了什么祸事,聚宝钱庄的人都上门告状来了,什么账,要千两黄金来平!”
宋嘉澍哪里敢说自己为花魁一掷千金,更离谱的是那个花魁还是个男子。
这不是要了命,他早死的爹宋聿风都得气活过来,宋家断根啦!
他被那声震地的鸩杖吓得一哆嗦,直冲上去抱着宋老太君的裙角,顺着言朝兮编的故事讲下去:“祖母你打我骂我罢,嘉澍这就去上街献艺,把那黄金赚回来!”
宋老太君气得牙痒痒,她也看出来了,这膝前三个孙辈其实一句真话没有。
一个呢就是属王八的,锅被扣了一顶又一顶。
栀宁生来就有心疾,识柔去得早,她这个祖母自然打不得骂不得。
最后一个更是有出息,天造的谎话精,三百六十行,张口就来。
“檀伽,去收了栀宁的话本和零嘴,禁足百果院!”宋老太君鸩杖打在了宋嘉澍的臀上,沉声对身边的檀嬷嬷道,“取我家法!玉不琢,不成器,老身今日便要好好教训你们两个。”
“祖母!”宋栀宁想为朝朝儿求情,却被那道锋利的目光吓得垂首,最终只得丢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与其余二人,蔫着走出了瑞霭堂。
白珠珠跨进宋老太君的院落时闻声以为是言朝兮受了责罚,笑得好一番幸灾乐祸,没仔细看堂中的人影,又加了把火:“母亲,到底是朝朝儿不懂事,也别气坏了身子!”
没成想被擦肩而过的宋栀宁甩了个白眼:“舅母,你的宝贝疙瘩也不懂事,也别气坏了身子!”
“说什么呢?”白珠珠皱眉不已,刚想斥责朝她扮了个鬼脸的宋栀宁,但当她瞧清了堂中被打得“哇哇”直叫的俊挺少郎身影时,脸色顿时煞白,提起裙飞奔差点在门槛处摔了个踉跄,却着急喊道:“母亲!手下留情!饶了嘉澍罢……”
堂中,宋老太君抽完宋嘉澍的竹条直往言朝兮背上抽去。
宋嘉澍横跨半步,竹青袍子被杖风掀起,他扑了上来,挡在言朝兮背上。
他比言朝兮大五岁,一年未见却已经是个身姿有些劲挺的少郎了。
宋嘉澍努力护住身侧的言朝兮,看她微微蹙眉,身上竹条虽一下比一下狠厉,他却颇为得意道:“朝朝儿,不要太感动,哥哥……替你挨打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