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那样的语气,姜故顿时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小月牙那样,脸颊边漾出浅浅的梨涡,只那一瞬间,谢无生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记忆里的许多道相同的人影闪过,她站在往生门的尽头,朝他笑了,眼睛带着一点亮,盈满了几世红尘。
最初的那道人影尤为清晰。
那日往生门落满了浅黄的腊梅花,闻起来有着淡淡的香。寒冬很冷,她披了件雪白的大氅,里边那件深红色的衣裙很扎眼。风就那样不止地吹着,无意卷起地上的一层积雪。
他走得跌跌撞撞,满身黑气缠绕,无数魂灵嘶吼,那感受他都快记不清了,大概是很疼很疼……
往生门的那道人影越来越模糊,他继续朝那头走,却依稀看见站在门外的人忽然转过身,雪中红色的裙裾在风中翻卷,她突然笑了起来,宛如春花。
往生门内的漩涡开始轰鸣,在那一刻,他倏地意识到了什么,眼尾染上了分明的红。
“不要……”
微弱的声音被寒风撕碎,他已经没了力气,整个人栽进雪堆,再没有气力说出话来。
再次艰难抬起头时,那人只剩下一道清瘦的背影,她的软履踏在雪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当往生门的金光吞没红衣时,雪地上只剩下一株干瘪的腊梅花枝,他想留下的那个人,早就没了踪影……
他的耳里尽是风声,雪花依旧不急不慢地飘着,他缓缓向前挪着,挪了很久才走到方才消失的那道门,这里什么也没有。
良久后,他发现雪地现出了一圈殷红,垂在身侧的手满是血,沿着他冷白的指骨向下流淌,沁在雪里。
但他不觉得疼,血珠砸在了那根枯枝上,他捡起那株腊梅花枝,自嘲地笑着,眼尾的绯红深了,蒙上一层水雾。
那只手极轻地抖着,眸子里已经装不下泪光。
那些红尘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千年的时光,也不过尔尔。
……
“唉,怎么了?”
等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姜故的手在他面前晃着。
“没事。”谢无声再次敛起情绪,温声道:“我只是觉得你没那么怕我了。”
姜故愣了一下,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怕过你,只是觉得好奇。”
他抬了一下眼皮,问道:“好奇什么?”
姜故懒懒地“嗯”了一声,音调拖得有些长,补充道:“就是很好奇传闻中煞气满身的千年魂师是什么样子的。”
谢无生就这么听着,身子依然倚着桌子,整个人显得很慵懒。“那你看到了,就是我这样的。”
姜故凑上前去,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谢无生什么也没说,仍由她看着,
“你是本来就长这样还是附身在谁身上了?”
“……”
谢无生回答得很诚实:“本来就这样,我们魂师只能附身死人,要是我顶着一张死人脸你看着不觉得瘆得慌么?”
姜故仔细想了一下那场面,要是本来已经死了的人被这么一附身突然活了,确实怪瘆人的,更何况一般的魂师都是不会这么做的,毕竟死者为大,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随便附身死人的。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有些愧疚,好像她的言下之意就是他谢无生是这种没原则的魂师。
反应过来后,她连连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语气也不恼,甚至带着点打趣的意思,但姜故理解为这是一种拷问,就像小时候老师抽她回答问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