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年前,古神辟开混天界的混沌,分出清浊二气,清气便是灵气,可用来修行长生,至此,人间有了修真之路。
只是这路格外狭窄,修士修到极致,寿数不过七八百年,便要衰老而亡,只有通过七大试炼地考验、得到天道认可的七大至尊,才能突破寿数限制。
而在每一纪的最后一日,七大至尊便会被名为“天地轮回”的试炼地摄走,在其中进行残酷的争斗。
唯一的胜者成神飞升,其余败者皆亡。
混天界千年一纪,在第九纪,九百九百九十六年,人族的帝尊梵朱北出大荒,凭一杆长戟力克荒原三大恶兽,使人族的领土扩张到祁琅山以南的万里荒原。
在这一纪的七尊之中,梵朱是领土最为广阔的一位,胥国因他强盛辉煌,人族因他而安宁。
大军班师回朝那日,皇宫侍童乘坐鸾鸟在羲京上空大声欢笑着,撒下漫天花瓣,京中百姓围在道路两旁,欣喜地伸出手去接花瓣。
胥国的都城羲京,是混天界极东最为繁华之处,威武铁骑簇拥着梵朱入城,长队行至汜水桥,梵朱神色一动,看向东方。
从汜水桥往东三十里,便是关押胥国重犯的森罗狱,狱中分九层,从七层起到九层,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妖魔与邪修。
在那狱中有一人,本该在今日与帝尊一道前往皇城的琉璃宫中畅享酒宴,她却自愿囚禁于森罗狱的第九层。
“她的刑期还有多久?”
副将孟恩忽听得帝尊询问,他追随帝尊多年,闻言一怔,竟是立时懂了帝尊要问的人是谁。
“回禀大尊,刑鉴当年判了秦修士十年,如今还剩三个月。”
孟恩想问,待那罪人出狱,大尊想怎么处置她?还是……用她?
梵朱却似是不经意的一问,问过就忘,直至宴席大开,莺歌漫舞,众将士齐齐举杯庆贺,孟恩也未再听帝尊提起过森罗狱里的那人。
席上龙尊笑问:“帝尊威名赫赫,只是再过几年,咱们便该进入天地轮回争夺神位,梵朱,你也要为胥国、山岳军物色一位新主人才是,还是你已经有了人选,却不方便说?”
梵朱不动声色,端起酒盏,看琥珀似的酒液在杯中漾着细碎银光:“谁有能耐闯过兴亡率,夺下帝尊尊位,谁就是掌管胥国和山岳军的帝尊,何须我去挑?”
兴亡率便是当年授予梵朱尊位的试炼地,他用命通过了兴亡率的考验,成就尊位,试炼地从此关闭,直到梵朱死亡,才会再度开启。
龙尊摇晃玉壶,神态闲雅悠哉,语带关切:“你就没有心仪的继承人选?趁着还有几年,我可以帮你一起扶那人上位。”
帝尊不语,只举着纯金酒盏,一饮而尽。
龙尊调侃:“若三年后,你就那么撒手与我进了天地轮回,这胥国为了皇位,怕是要起兵乱了,你若是早听我的,结个道侣,生育后嗣,说不得今日就不必为继承一事苦恼。”
大厅之内,军中威望极重的武将辰钟起身,在丝弦之中起剑舞,道道剑光锋芒毕露。
“辰钟倒是不错。”龙尊看了一阵,不咸不淡评了一句。
梵朱看着那剑,轻叹一声:“还是差了点意思。”
辰钟是大族出身,自幼深受长辈信重,天材地宝堆砌满身,因而修为根基深厚,性情稳重,可惜少了一往无前的决然勇气,对君王来说,辰钟一切皆好,可惜此子不类我。
羲京城郊的森罗狱与羲京一切的喧嚣无关,此地永远点着宁息香,香中的毒压制囚犯修为,使囚犯体内真气运转迟滞,浑身无力,只能躺在无光无风的狭小牢房中,在无边黑暗中走向疯狂。
秦归燕住在九层最深处的屠字一号间。
在诸多九层囚犯中,她是最安静的那个,从不挠墙,不怪叫,只靠着墙发呆,想她短暂的人生那些流水般划过她指缝的生命,从难过到平静,偶尔嘴里呢喃些细碎的话语,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听得真切。
在黑暗中待久了,有时秦归燕会担心自己的眼睛像那些地底深潭中的游鱼一样失去视力。
幸好修士的眼睛坚强得很,泡黑色里浸十年,也不影响往后视物。
三个月后,霜降。
屠字一号间,狱卒老罗用了十成力,憋得脸发红,才将沉重的玄铁大门推开,一束细细月光越过老罗的肩,穿透宁息香燃烧时形成的雾,落在灰黑的石砖上。
秦归燕看着那缕光,露出一抹浅淡笑意。
狱卒老罗用腰刀敲着大门,铛铛的响
“喂,屠字一号,你刑期满了,出去吧。”
宁息香能使人失去气力,老罗见女囚在迷雾中的身影消瘦,想上前扶这女囚起身,却看到她自己扶着墙站起,心中不由升起悚然之感。
一个在宁息香的雾气中浸泡十年的人,不该有戴着百斤寒铁锁链站起来的力量。
老罗品出几分危险的滋味,心中戒备,手掌下意识按上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