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副院长说话只耽误了十分钟的工夫,外面的路况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临近晚高峰,车从南门开出去的时候,还算畅行无阻,等驶出大学城一带,上了高架,便逐渐拥堵起来。
何美余定的是她常去的造型工作室,原本只要不到半小时的路程,在高架上一耽误,就用了整整一个小时。
赶到的时候,两位妈妈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尤其是王娴竹。
一看到两人过来,就先笑着拍拍姜幸雨的手,责备道:“怎么这么慢?是不是你又耍小脾气,磨磨蹭蹭让文初等了?”
何美余微笑,一边让姜幸雨坐,一边笑道:“小雨妈妈,你别这么说,小雨一向很顾家,不会这么不识大体,我看肯定是文初在路上耽搁了,他现在不常开车,没准儿连油门在哪儿都找不到了。”
“妈,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我平时开车也不少的。是走的时候遇到了学院里的领导,多说了几句话而已。”路文初无奈道。
何美余叹了一口气,用无能为力的表情看着儿子:“我这是在点你呢,让你平时多关心小雨,有空就去接她下班,别天天见不到人影的,有什么矛盾误会,要积极解决才行。”
话里话外,都带着深意,路文初也不恼,从善如流地点头答应:“是是是,妈您说得对,是我太忙自己的工作,没照顾好家庭,这样,女士们先好好打扮,晚上活动结束,我再开车去接,行不行?”
他自然不参加品牌活动,晚上还约了别的饭局。
“我们可不需要你接,你只管把小雨带回去就行。”
“好,我知道了,一定提前去等。”
等路文初离开,王娴竹立刻语重心长地对姜幸雨道:“你看,你何妈妈对你多好,把你当亲生女儿看,比我这个亲妈对你都好,你可要心中有数,以后不能胡闹。”
姜幸雨有那么一刻感到脑袋嗡嗡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原本并不想把她和路文初之间的事摊开到双方父母面前,只是当时没控制好情绪,被何美余发现,派人去查过,才算捅破。
她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好像所有人都觉得男人在婚姻里没有收敛举止,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责备两句便过去了,而她的生气,也只是女人的小打小闹,哄一哄也过去了,如果她仍然不依不饶,就变成了不识好歹、无理取闹。
为什么?
她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两个在绝大多数人眼里生活安逸的富家太太,哪怕在这样的位置,这样的高度,也免不了总是委曲求全。
她的母亲王娴竹自不必说,数十年辛酸,身为女儿的姜幸雨一清二楚。
和路家不同,姜家没有那么显赫的背景,姜幸雨的父亲姜阜厚出生在京海的一个普通家庭,靠着聪明的头脑考进京海大学法学院,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成为一名执业律师,和几位志同道合的同窗好友一起创办了金木律师事务所,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东部地区最大的律师之一,旗下业务遍布全国,甚至在海外多个重要城市也设有分所。
王娴竹与姜阜厚相识于大学,身为京大当年的校花,她也曾经有过极高的职业起点,只要抓住机会,她也能成为职场精英、企业高管。
可是,大约是秉性传统的缘故,和姜阜厚结婚后,王娴竹就选择辞去工作,成为一名全职太太。她放弃了自己作为职业女性在社会上成长的机会,选择完全站到丈夫的身后,以丈夫的成就和地位作为自己的全部。
当时的她没有意识到,这样一来,丈夫成为了她的全部,而她却成了丈夫生活中无足轻重的一小部分。
时间让原本自信美丽的女人变得患得患失,她开始警惕出现在丈夫身边的各种女人,开始时刻处于会失去正妻地位的恐惧中,开始用各种方法试图取悦、绑住丈夫的心。
在姜幸雨的记忆里,母亲曾经很多次自责没能给姜家生下儿子,而只生了一个女儿。母亲想要的很简单,就是能靠着女儿得到丈夫的欢心。
路家的地位摆在那里,他们不但是姜阜厚最大的客户,还能源源不断带来新的客户和案子,姜阜厚自然要小心维护,和路家的这门婚事,更是十分看重。
丈夫如此,王娴竹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何美余,看起来是个女强人,可骨子里依旧传统,甚至因为“女强人”的这个身份,让这种守旧的传统变得更加不容拒绝。
更何况,何美余本就是路文初的母亲,自然更站在路文初那一边。
“路太太,”工作人员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姜幸雨的胡思乱想,“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个有些陌生的称呼。
姜幸雨平时不大热衷于参加富太太圈子的各种活动,除了今天这样陪长辈的场合,她大多数的心思还是放在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上。
当初,应该也正是这一点,才让她能入得了路家人的眼。
这家造型工作室,她当然也很少来,工作人员不知道她的姓名,只能按照“路家儿媳”的身份来称呼,无可厚非。
但姜幸雨心里的疙瘩拧得更紧了。
她冲两位长辈笑笑,起身跟着工作人员进入里面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