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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中途,现场忽然吵吵嚷嚷起来。程今循声望去,发现场务主管老周正挥着对讲机训斥一群年轻小场务:“灯管都不收拾好?电缆还乱扔地上,让演员绊一下就出事了,谁负责?!”
几个年轻人被他吼得脸通红,低头小声嘟囔:“大半夜的,谁还没点疏忽……”
老周一听,火气更大:“你再说一遍?我干了几十年电影,你们这帮新兵蛋子懂什么?出一桩事故,投保费用就上去了,还拍个屁!”
这话惊动了导演和副导演,副导演段林皱眉上前:“周哥,注意点语气,大家都很累。”
老周回瞪他:“我管累不累,安全要紧!万一有人摔了,程制片那边又得烧钱、烧时间!”
正僵持着,程今赶来。她先让小场务们把地上的电缆收好,随后礼貌地示意老周过去单独说几句。
“周哥,我理解你老电影厂出身,讲究规范,但年轻人也需要耐心指导。”程今的语气尽量放柔。
老周还气咻咻:“我这脾气就这样,见不得乱来!再说,现在剧组啥都赶工,人员流动也大,不严起来不行。”
程今听着他口气中的焦躁,隐约觉得他并非只是在意“布线问题”,更像是对整个拍摄混乱积累了不满。“我知道,这阵子大家都很辛苦。但放心,我们会想办法增加人手,让场务别再超负荷。”
老周冷哼一声,看似仍不以为然,但也勉强收敛怒气,回去带队干活。
她看着老周远去的背影,不禁头痛:这是个有经验却脾气火爆的人,对提升现场效率是好事,但是,对团队合作而言,难免成为新的隐患。
5
深夜两点,拍摄暂告一段落,导演原计划拍一条夜戏的拼接镜头,却因布景拖延只得推迟到明天。程今做了简短总结,准备回办公室处理预算事务。
制片助理守在办公桌旁,见她进来,满脸愁苦:“程姐,刚算出巷道场景扩建的材料费、加班费,比预估多了至少百分之二十。”
程今闻言一震:“百分之二十?怎么会偏差这么大?”
“老周那边说,临时增添支架和布景需要二次搭建,还要加夜班补贴。灯光组也报了好几箱损耗……”助理语气中透着压力。
程今皱眉不语,翻看那堆账单。她明白,扩展巷道的想法本来就仓促,导演一心想做大场面,哪能不付代价?
“好,让法务先把发票和清单收集起来,我会想办法跟赵敏那边再谈一笔应急费用。暂时……”她顿了顿,“……先别跟导演说具体超支多少,我怕影响他拍戏。”
助理露出理解的神情,却也无奈地叹气:“是,这几天人心都很紧,我怕再有风吹草动就崩了。”
程今看向窗外,满脑子都是那笔如同沙漏般不断下落的资金。要拍好巷战,远不止想象中耗费大。而对家影业正蠢蠢欲动,一旦资金链再度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6
第二天凌晨四点,程今仍未离开。她来到医务室门口,看见灯光透出门缝,沈宴还躺在那里敷冰袋。
见她推门进来,他缓缓坐起身:“你还没回去?”
程今走到他病床边,看到他左膝盖裹着绷带,一大片淤青。“怎么这么严重?”她皱眉,“是不是昨晚又强撑了?”
沈宴轻轻活动膝盖,吸了口凉气:“动作戏要连贯,替身只能做一部分。我没办法总停下来养伤。”
她垂下眼,沉默数秒,才开口:“别把自己逼绝。还有很长的戏要拍。”说罢,她把一份降强度拍摄的建议书摆在床头,“这是我让导演和动作组拟的调整方案,你看一下。改进度虽有风险,但你先保命。”
他静静翻了几页,神色复杂,却也没立刻拒绝。
“多谢。”半晌,沈宴才淡声道。
程今看到他神情里透出一点疲惫和柔和,心中暗想:其实也知道自己到极限了吧。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等好些了再说。先让医务室多观察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