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群青「嗯」了一声。
陆华亭怔了片刻,道:「写信之人与你相熟?」
「是蔚然写的。」群青道,「蔚然是我第一个朋友。小时候我阿爷和阿娘不让我与同龄人相交,蔚然每次,都被拒之门外,信也递不进来。后来她经过我家院墙,把一张草纸丢在我家后院,用硷水浸泡,才可以显出字来,如此才交上了朋友。」
「下面这几只大雁,是我阿娘与我约定好的密语。南楚时刻递来阿娘的讯息,好胁迫我任务。」群青见火已烧到下部,道,「申时对着西窗的光,可以看到东墙上的字。」
听到朱英的名字,陆华亭瞳孔微缩,随后将火扬灭,吹了吹:「既是阿娘的讯息,烧掉未免可惜,留着还能做个念想。」
「你不验证一下?」
「有什么好验证的。」陆华亭将大雁夹在一册书中,还了她,「就几个字,能递什么信息。」
群青道:「是了,观其形,是在问我安好。」
她迟疑了一瞬,看向陆华亭,因为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此人容貌本就俊美逼人,鬓边湿发在苍白的脸颊微微打卷,专注视人时,有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
「方才不是要某来服侍,娘子现在还要吗?」他似乎不想讨论其他任何事,只想问她这句话。
群青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他便蹲下身,真的帮她脱去鞋袜,他的手指触碰到她脚踝的瞬间,她攥紧手指,强令自己放松。
陆华亭再抬起头来,突然发现群青皙白的脸已红透。四目相对片刻,陆华亭以指触了下她的脸:「今日梅子酒怎么如此上脸?」
群青应了,倒是好奇他还能如何服侍。
随后他在盆中打水,替她擦了脸和手。水温适宜,冰冰凉凉,十分舒服。群青心中有些疑惑,不着痕迹地仰头问:「行军时何处习得照顾旁人?」
陆华亭笑道:「娘子,我已好长时间都不如此待人了。让我服侍过的,都是阴间的鬼。」
群青眼中笑意凝滞,突然想起来,此人收尸前才会给尸首净面,便一把抓住他的手,是为阻止他再去蘸水。
只是手中的根根手指骨节分明,美丽中似乎蓄积着不可控的力量。
陆华亭的手冰凉,下一瞬,果真反扣住她的手指:「知道不能喝,为何还多饮?」
群青犹豫半晌,说了出来:「我是为昌平公主之事感怀。」
陆华亭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脆弱无定之色,如一汪水在眼中闪过,偏是这样认真含笑的神态,让他觉得两人在烛火下几乎亲密无间,「我怕我们像长公主和驸马。」
「可你不是昌平,我亦不是凌云翼。」陆华亭望她一会儿,神色几乎蛊惑,「这世上所有人皆是常人,只有你我二人是孤魂野鬼,娘子不是合该与我作伴吗?」
道理似乎无可辩驳。
群青的下颌被他轻轻抬起。刚封住唇,便听见了门外的响动,向那处看了一眼。
狷素将若蝉拉到了一边:「这么晚还敲什么门!」
若蝉端着解酒汤,朝门缝内瞧了瞧:「我是听说姐姐醉了才做解酒汤的……」
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渐听不见,若蝉应是被狷素拉走了。
群青早就净面铺床,钻进帐内。外面雪声簌簌,片刻后她钻出脑袋,望着正在铺地铺的陆华亭,青黑的发丝垂落下来:「上来睡吧。」
陆华亭带着薰香气息钻进了狭小的帐内。
群青向墙边挪了挪:「可以上来,但不能碰我。」
从陆华亭的神情上,群青判断出自己提出了一个强人所难的要求。
只听嗤的一声,他将挂在架上的腰带拽下来,撂在她怀里:「莫不如将我捆了。」
见他当真伸出双手,群青拾起腰带便狠狠缠在他手腕上,算是报了方才的仇。
「绑紧些。」陆华亭任她所为,望着她的脸,「让我挣开又是另一回事了。」
群青绑的有些累了,心中好奇,望向他:「是真的很难受吗?」
方寸晦暗之地,他的眼底也有几分色泛红,望着她道:「娘子肯怜惜我吗?」
话音未落,他的神色便已一凝,因为群青轻轻一扯,手上桎梏便已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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