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事发,清净观中,他曾面色苍白,一具具看过尸首。尸首之中并没有她。
他安慰自己,也许那只是幻觉。得知她大概率死在宫乱之中,也好安慰自己,不是他亲手所杀。
而今与群青与他对视着,让他胸中翻涌绞痛,冷汗淋漓,是昔日明月,破碎在他自己手中,碎片灼烧了他的手。
他望着群青,她不知他为何露出如此神情,见他吐血,递来素帕。
李玹却没有接,只看着她问:「后来呢?」
「什么后来?」
李玹自行擦了擦嘴唇,凤目中满是虚浮的情绪:「出宫之后,如何回宫?」
说得好像从前认识一样。
群青停顿片刻,道:「出宫之后,医馆为生,过得不错,为了与公主相见,有机会便回了掖庭。」
李玹闻言,没有点破,半晌,点了点头:「今能见你,我心甚悦。把孩子抱走吧。」
他转过头去:「多谢你来送我一程。」
第124章
宫女们一盏盏点亮宫灯,亮光照亮了乱舞的雪粒。殿内灯烛荧煌,瓜果菜肴已经摆上桌案,冬宴即将开始。
金屏背后,李焕在萧云如的帮助下穿戴衮服珠冠,他的眼睛还沉沉望着手上的战报。
中洲第一场雪后,北戎便进入了民不聊生的严冬,亦是北戎人数年来奇袭的时候。北境战事已经爆发,战报递进李焕手中,却是一封比一封不容乐观。
看到当年亲手夺下伏俟城又丢了,城中百名百姓被斩首,李焕将战报用力丢出去:「一个二王子,是没人对付得了他了吗?」
刚进来的小内侍骇得伏地,缩起了脖子。
「圣人,诏狱密室失火,废太子将火绒缝制在里衣内。火虽已扑灭,但废太子也……」
小内侍双手捧着的罪己诏上,赫然是李玹铁画银钩的笔迹。
他承认自己忤逆夺宫之过,同当年践踏两坊百姓之罪,如今无颜求个全尸,只求速死。
李焕回过神,拿起罪己诏一口气读完,缓缓坐在了榻上,惊异于事情的顺利。
这场争夺战中,他终究取得了胜利,却没有想像中的痛快。
眼前灯烛摇曳,桌案上笔架与砚台还保留着宸明帝从前的布置,兄弟三人站在此处与宸明帝叙话的场景历历在目,而一切已成为过眼云烟。
而在这个位置上所要背负的压力,亦是从前千百倍不止。
萧云如道:「殿下,废太子已死,想来太子党再不能成气候。妾想替太孙求个恩典,不如给这孩子一个身份,在宫中妥善照顾,他日后明白事理,也会有感念之心。」
「七郎这次亦是煞费苦心。他也愿养着,那就养着吧。」李玹既已舍弃性命,李焕也不愿再难为李璋,闭眼道,「入冬以来,战事头疼,就封太孙为靖王,图个好彩。」
小内侍叩首,领旨前去。
萧云如把战报捡起,看了看,道:「若贵妃收到的那封信是真的,当年旧楚的昌平长公主未死,如今就在北戎,那北戎二王子的人马熟悉大宸边境,又明白大宸将士的弱点,接连取胜也并不奇怪。为今之计,势必要一个熟悉北境战场的人亲临统帅才行。」
李焕道:「上过北境战场的统帅,除了朕和七郎,活着的就剩一人。就看凌云翼如今堪不堪用了。」
帝后二人还没出场,便听外面混乱起来。
几名奉衣宫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个穿青布袍的僧人拽住。
这僧人浑身酒气,一脸落拓之相,他一面拽出自己的衣裳,一面对杨芙谄笑道:「娘娘说什么我听不懂,没看我已剃度出家数载,世俗征战与我何干?你若是说这个,便干脆放我走吧。」
杨芙如今已被封为贵妃,她的高髻上插满金玉,绯红大袖上渲染的牡丹,衬出她的倾城之色。然而此时她的面色被气得微微发红:「凌云将军若全然不理世俗之事,本宫写信相邀,为何还要进宫?」
僧人一手捞酒往口中倒,笑出了声:「那不是看在你是曾经的妻妹的份上,见你求助,来看看你是否安好。你既以色侍人过得很好,我不走,难道还要配合你们建功立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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