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遮住整张脸,她就看不见了,而且显得刻意。两人腕上角力,群青听到林瑜嘉的步子靠近,不敢轻举妄动。
随后眼前的一片白微暗,似乎是陆华亭转过身,在她身前挡住了她。
林瑜嘉心中有疑,眼下再度看见陆华亭和那花娘,快步走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想看个真切。未料陆华亭忽然将那花娘圈在背几前,再靠近就要失礼了。
他又走近了两步,看见陆华亭拿着一盒胭脂,拿笔蘸着,原是有闲情逸致,倾身在为那花娘画扇:「你烦不烦?连某喝个酒你都要过来凑凑热闹?」
林瑜嘉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只得赔礼,不甘地走开了。
群青眼前的一片白雾中,落下了一瓣嫣红,随后是第二瓣丶第三瓣丶第四瓣。她屏住呼吸,看着眼前一朵绮艳的花渐渐成型,出现在虚空蒙昧间。
陆华亭画得极为专注,待收得最后一笔,他眼睫一颤,将她扇子移开,转身走了:「娘子要的优昙婆罗,给你了。」
第40章
离开平康坊,耳边终于安静了。
借着夜市馄饨摊上挂的一只灯笼的亮光,陆华亭查验那本帐簿。
帐本很薄,不过数十页。他每页都看了一会儿,目光在其中一页停留的时间格外长,神情却不动声色。
看完全部,他将帐本一合,还给了群青。
似是看到群青意外的神情,陆华亭挑起一个笑:「不是青娘子想要的吗?」
就是她想要,他给的这么爽快,才让她警醒起来:「这帐本有什么问题吗?长史为何不要?」
「这几页是琵琶伎春娘生前誊抄下来的真帐。」陆华亭说,「崔伫应该是将那真帐看得很紧,以至于春娘无法拿走,只能默记内容,写下这个誊写本。但这誊写本上没有崔伫的签章符印,他大可矢口否认,三司无法论罪。」
群青翻了翻,果然是春娘誊写的,难怪只有几页,她悄然将陆华亭盯着看的那页折了个角,心中漫上失望:「所以那这个帐本其实没有用?」
很难想像,今日忙活半天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当然有用。」陆华亭说,「某要拿到崔伫身上那本真帐。这誊写本用于验证,对的上誊写本的才是真帐,否则是假。」
「长史准备怎么拿?」群青试探,「连春娘这等枕边人都拿不到,这需要花不少功夫吧。」
陆华亭说:「只需要青娘子再来一次。」
群青一怔,冷冷一笑。
看来她表现不错,以至于陆华亭还想延伸合作。还有机会,她就不吝冒险,借她的力,最后真帐落在谁手上还不一定。
「那下次我来筹划。」群青边走边说,陆华亭望向她,她看他一眼,「那崔伫似乎对我有兴趣,可以利用。」
陆华亭眸中神色微凝。
原来她一清二楚。许是群青生了一张淡泊而毫无机心的脸,她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不知为何,让他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所以娘子今日,是故意那样看崔伫?」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群青道:「模仿其他花娘举止而已。」
她有临场发挥的本能,自己都不知道学得像不像,现在想来还有几分后怕。
凉风将夜宵摊位的吆喝和香气送来,群青方觉得饥肠辘辘。有老丈支起一个炉子卖菱角,热气腾腾的菱角散发清香,这是群青儿时最爱吃的东西,只是她得赶着回宫。
陆华亭见她看了好几眼,买下一筐菱角:「连累娘子晚餐没有吃饱,是某之过,吃些吧。」
群青见他一撩摆坐下,竟有坐下用餐之意:「我得回去了。」
陆华亭自顾自地擦拭桌子:「青娘子来时偏要踩着点来,走的时候却提前走。」
「长史故意将我拖过午夜,符信失效,我回不去,也没有下一次了。」群青冷道。
「某有办法让你回去。」陆华亭道,目光在筐中热气腾腾的菱角上一沾,「娘子若信某,吃一个也来得及。」
他既这样应承,群青坐在对面,拿起一枚菱角,只是她剥得极慢,一点点揭皮,额头都沁出汗水。
陆华亭看了一会儿,拿出一枚,伸到她眼皮底下,双手放在菱角的两个角上用力掰,指节一推,便推出雪白的菱肉:「这样剥。」
夜风沁凉,摇晃着灯笼。群青望着他手上的菱角,觉得今夜荒唐,她另取一颗,以同样的方法剥开:「长史也常吃菱角?」
「水边多此物。」见她学会了,陆华亭面色如常,将菱肉放进口中。
群青那枚还没送到嘴里,忽听得内侍的尖声开道,随后是铜锣敲响,从后颈的地方传来:「太子回宫,百姓避让!太子回宫,百姓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