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华亭本就是不择手段的人,既得先机,没有道理不加以利用。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李焕低声道,「可你干的是什么事?未经我同意你就敢揽下迎佛骨的事,我的印不是叫你这样盖的。那上下需要多少银钱,你给我变出来?!」
陆华亭:「钱的事我与王妃会想办法,无须你多虑。」
「不仅是钱。」李焕想不通,「楚国亡国,不就是因为皇帝湎于修道,不理政事?阿兄提倡神佛之事,我本就不快;现在倒好,我们燕王府也大力主张。」
陆华亭道:「三郎,你可知举国上下有多少寺观?仅长安便有二十六寺,四十八观,信徒不计其数。如今新朝最重要的是尽快争取民心,琉璃国是佛教正统,若能迎佛骨入长安,便意味着被琉璃国承认为正统,千万教众自然归附。这么好的事,为何不办?依我看,还要大办。」
李焕住步。陆华亭头都没回:「看我做什么?」
「我觉得你近来好像变了个人。」李焕道,「我看不清你到底要做什么。西市之事本就是孟观楼构陷,为何不查?不知这些手段哪里学来的。」
「谁说不查?此事暗查。殿下,我不想瞒你。」陆华亭转过脸望着李焕,黑眸中没有分毫笑意,「这世上有许多人,有人是同路人,有人是同归人。我与殿下,只是『顺路人』而已。」
「我还在这里,全因恩没报完而已。」陆华亭的眼神淡漠。
「你的意思是你会走?」李焕好像被他的话刺痛,恳切道,「你我顺路至最后,我许你加官进爵,我许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们不能算是同路么?」
陆华亭笑了笑,不语。
上一世李焕登基,他才发觉,无论谁坐在那个位置上,人心都是会变的。
眼前的少年李焕决计想不到,有朝一日,他陆华亭要杀的人,他会费尽心机拖延阻挠;他想保的人,对方则越过他,一杯鸩酒鸩死。
他本也不是来帮李焕重走帝王业的。
不过是为了做完自己未竟的事而已。
「眼下不是还顺路,你放心,总归不会害了你。」言谈之间已到了驿站,陆华亭道,「上马吧。」
战机不可延误,燕王府的四名近卫丶十五名护军随行,近卫们早就装了衣物丶兵器,牵好马,连夜赶赴凉州。李焕翻身上马,月光之下,通身犹如铁铸的骑兵:「别忘了,帮我照看阿芙!」
陆华亭一直到马蹄腾起的扬尘落下才转身。
望见在树丛下的石头上有个人影,他的目光陡然锐利,三两步走过去拨过树丛,照亮一张雪白的脸。
他转身观测,这个位置,这个角度,能把燕王随行几人数个清楚,连对话也听得分明,一阵凉意涌上后心。
群青感觉他定定地盯着自己的脸好一会儿。
「今日宴席,娘子光彩慑人。」他的声线好听,落在耳中自含真挚。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一时顿住,分不清这到底是称赞还是嘲讽。
「你尾随我们过来?」陆华亭紧接着道,「驿站不是回东宫的路径吧。」
果然。群青坐着,掀起唇角:「尾随?良娣是燕王长嫂,光明正大来给燕王饯行,奴婢陪同而来,不慎踩进水坑,整理一下仪容,这你也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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