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池水笼罩在雾中,漆黑而混沌。陆华亭扯了扯衣领:「头晕。」
「能不晕吗?那刃上有毒!长史这些日子合眼都不够,更别说养伤,这样身体怎么扛得住?」狷素小声地说。
陆华亭说的自然不是身体的晕,而是一种厌倦。
权力心机,如淌墨池,他淌过一遍,摸到了岸。如今又要再淌一遍。
「江风湿冷,官服单薄,咱们燕王府如今就是个四面透风的纸壳子,指着你一个人糊,可禁不起这样吹。」
狷素说,「长史本来就是顶缺,既然话已经带给吕嫔娘娘,为何不告个假回府,非要坚持整场,几百张纸笺写完了,娘子们是高兴了,这手伤恐怕一时半会又好不了了。」
陆华亭把玩那风铃,没头没尾地答,「我想见她一面。」
狷素惊了:「谁?」
陆华亭自袖中掷出一枚通宝,钱币叮当撞在桌案上,弹跳滚动一会儿才落定,像一句冷酷而毋庸置疑的回答。
狷素怔怔地看着案上那枚通宝。
那个……掷钱币定生死的……梦中杀人娘子!
「传说陇南的书生赶考,要不眠不休地走许多山路,但人又劳累嗜睡,为了保持警醒,便在背着的箱笼里面,放一条小青蛇。」陆华亭说,「蛇不眠,人不休。」
狷素听得脸都皱起来:「那……长史见到了吗?」
今日一见,群青气色倒是很好,灯下的脸像捧雪,眼如飞星,顾盼间有鲜活生机。
短短几日,还升官了。
陆华亭笑了笑。风将厌倦尽数吹散。
「我现在清醒多了。」他说。
「那还杀不杀呢?」狷素小心地将通宝拈起来,收在盒子里。
「她身上还有我想知道的事。」陆华亭淡道,「不过,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会说的。」
「若只想探听秘密,这还不简单吗,何必非得打打杀杀。」狷素凑到陆华亭耳边说了什么,陆华亭听后不语。
「属下觉得,这娘子也挺无辜的,那不过是一个梦罢了。万一梦就是反的呢?」
「这么快就心软了?」陆华亭笑着睨他,神情复杂难解,「梦中你们八个,有四个死在她手里。」
狷素的笑容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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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声声,群青未能合眼。
她一会儿想着陆华亭写的那张福笺,一会儿又想着夜宿在清宣阁的李玹。
一会儿想寿喜冷冷的眼神。
门一响,原本在外面当值的揽月匆匆地进门,将群青拽起来,把一只烛灯塞在她手里:「群青,快去给殿下奉灯!看看有没有出宫的机会。」
群青坐挺起来:「什么出宫机会?」
「我方才跟殿下说,我闹肚子,换你当值。你当值的时候,稍微得罪他一下。」揽月比划,「让他把你赶出去!」
原来揽月单纯地觉得,李玹既然能赶她出去第一次,就能赶出去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