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观楼是孟相的儿子,孟相是太子恩师,自然拥护太子。燕王战功屡屡,锋芒渐盛,孟相便出手打压,生怕他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陆华亭想扶燕王上位,便得与孟相丶孟观楼争锋,两方正暗斗得激烈。
群青盯着苏润,盯得苏润吞咽了一下。群青开口了:「给你指条明路。不是害怕那些人再来报复吗?你去燕王府,找陆长史,把你方才跟我说的孟观楼代答的事再给他讲一遍。他肯定想办法保你的命,给你用最好的伤药,运气好点,说不定还能帮你报了仇。」
「陆……长史,陆长史?」苏润表情狐疑,在口中念了好几遍。
群青有些诧异,忽地反应过来:如今的陆华亭,还是燕王府中不具名的一个长史。
除了她,恐怕没人会相信,此人日后疯狂如斯,能翻转了大宸的干坤。
她有些心虚:「切记,不能说你认识我。」
苏润道:「你与他……」
「互不相识,从没见过。」群青道,「但我不想让他知道,有我的存在。」
苏润望着她,眼中又生出几分疑惑。
群青以为他是因恐惧而犹疑,便安抚道:「听人说,陆长史目的性极强,不会伤害你这种与他利益无干的人,借一下势应该无妨。」
苏润道:「某信娘子。只是要去投奔陆长史,既不能报你名讳,也没有凭证,我只怕燕王府高门大院,层层通传,不放某进去。某被扔过来时,身上别无长物……」
群青明白了他的意思,找了几样东西装在篮子里,交给苏润。从前当值时贵人们偶然恩赏下来的珠宝丶名贵点心,她全部攒在柜子里,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时刻:「拿去,打点燕王府的护军,一定要见到陆长史。」
「这是娘子全部的家当了吧?一面之缘,为何对某这么好?」苏润攥住篮子,神色黯淡,又有沮丧漫上眉眼,「某只是个小小的宫官,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群青想到自己,想到前世苏润的结局,无论如何,她欠苏润一份情,如不能相交,便用仕途来还。
她把篮子强硬地塞进他怀里:「新朝刚立,百废待兴,宫内争斗猛烈凶狠。一旦有退却之心,越退越无路可走。你不想与那孟观楼计较,他转过头想起你,却不一定放过你。」
「苏润,你是做过国子监博士的人。在国子监,你能决定举子的留用,在这里,你连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你若想过更自由的生活,自己争一争。」群青有心逼他一把,扫一眼篮子,「自然,你要是觉得掖庭等死的日子舒服,当我没说,点心拿回去自己吃了吧。」
窗外宫道无人,群青扶起他便要将人送出去,苏润抓住她的衣袖:「娘子到底是什么人?」
群青冷下脸:「我让你知道,你还活得了?」
苏润吓得脸色一白,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两人双双僵在原地。
群青将手指竖在唇边,又指指窗,示意他见机行事,随后出门,反身将库门锁住。
打开门,门外站着章娘子。
章娘子指着她的脖子,笑眼眯成一条缝,「风疹好得真是时候!快与我走,还来得及赶得上!」
「赶上什么?」群青呆住。选宫女不应已经结束了吗?
章娘子笑:「要不说你运气好呢!那宝姝,不知怎么开罪了宝安公主,公主拂落她的绣片,还叫燕王妃把她赶出去。燕王妃心细,拿名册一一核对,发现少了你,哎,我便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你不高兴?怎么都不笑?」
群青笑得很难看。
「宝安公主叫你即刻过去,她不介意你有疹,燕王妃也想见见你。」章娘子说。
北仓库内传来咣当一声轻响,章娘狐疑地挽起袖:「库中又闹老鼠了?我瞧瞧去。」
群青一把拽住她:「娘子,正事要紧。帮我梳头,现在就去。」
片刻后,群青被章娘子拖上了宫道。
「你那绣片上,可是有文章?」路上,章娘子心怀疑虑地拿侧眼扫她,「宝姝如何恼了公主,你一点都不惊讶呢。」
群青道:「还是瞒不过娘子。你可知我为何重绣了第二片?合欢,有男女交欢之寓意。楚国破时,宝安公主失贞于燕王,为流言所扰,不敢出门,连宫门口的两棵合欢树都砍掉了。我怕犯了公主忌讳。」
记忆慢慢地回笼:当年她想到此处,怕杨芙看了伤心,连夜爬起来点灯熬油地重绣。
一针一针,绣上日后期许,期许她的到来,能护佑杨芙,从此不再受国破家亡的痛苦……
「亏得你记性好,我差点忘了。」章娘子掩口,又偷笑,「叫那宝姝占人功劳,这是苍天有眼,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