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
第三日,顾岑忙完政务便来殿中探看我。我提前点了香。
我想起自己惯用的手段,赌气总背对着他。他好像不会老似的,还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要哄我回头,要同我十指交握,要我一定要保重身体,养好这个孩子,要等孩子大了,就带着我和孩子,一起骑马打猎。
他越说越动情,许诺今夜要在此留宿。我的目的达成,我知道,我该转身看看他了,故作姿态也得有个限度。我本想向他娇嗔两句,或是像过去那样佯装赌气地撒个娇,好叫他知道,女人也是要哄的,女人不是他唾手可得的东西,也是有些脾性的。
谁知顾岑直愣愣地站在我眼前,好像在透过我看一些很远的东西。
「你受伤了?」
我摸了摸下巴:「那夜落水不小心磕的,太医说过阵子便结痂,好得更快。」
顾岑舒展眉头,好像松了一口气,方才的陌生不复,而是拾起床边的膏药:
「这是祛疤的药吗?朕给你涂一些可好?她的猫让你受了惊,朕不会轻饶。」
我心下一暖,他心里一定是有我的,真是有我的。
我咬着下唇,终是叫下人把那香炉里的香倒去了。
顾岑问我怎么了,我依偎在他胸口,只说这香不合我的心意,不要了。
是夜,他留下用膳,天公作美,下起了大雨,他索性就留宿在我这了。
入睡时,我有意贴着他,他按住我的手,贴心道:「你有孕,改日吧。」
顾岑滑进被子,把头贴在我肚皮上,小声道:「真安静,像睡着了一样。」
我极快地吸了一口气,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悲。他对子嗣,满怀期待。
我只能松开手,极不甘心地。
一百零六
掐指一算,这是我在宫中的第五年了。
我也算笼络了几名心腹。短短的一周,我难以入睡,一面想方设法地怀孕,一面让他们去暗中探查,那晚的人究竟是谁,可惜我没有等来线索。三更半夜,我的房门被敲响,一颗带血的头颅滚到我脚边,我双腿一软,强撑着去找夜巡的太监找皇上。顾岑闻讯赶来,小桃与几位宫女也被惊醒,一群人盯着毫无异样的毛毯发怔。没有人头,地毯连一滴血都未沾上。
我滑胎的消息迟迟未出,这背后对我虎视眈眈的人,是急红了眼啊。
我心中寒意渐起,这是何等的手段与权势,行事才敢如此明目张胆。
是那只老虎,是她带着伥鬼,结成一张巨网,谁也逃不开她的掌控。
「娘娘,奴婢没有看见什么人头。」小桃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奴婢睡得死了,奴婢……」
顾岑前后派侍卫去探查了几回,终是揽住我不断发颤的肩,递给我一个做工精湛的蹴鞠:
「他们只搜来了一个蹴鞠。朕想你是受了惊,劳累过度有了幻觉。淮北,是朕对不起你……」
他已给我一个台阶,我只能顺势而下悻悻作罢。他走后,我一脚踢飞那蹴鞠,恨得牙痒。
同时,一股违和感漫上心头。如果她只是以残害嫔妃取乐,那为何不直接取我的性命?她起码有两次能够将我杀害的机会,御花园算一次,今夜也算一次,可却只是要我惊慌失措。
为什么?我想不明白,但将这违和之处牢牢记在心里,仍没有放弃揪出这个凶手的机会。
我旁敲侧击地,将我宫中的人都问了一遍,所有人都神色如常,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当身边所有人都觉得我有癔症的时候,我也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我当真看错了吗?
一筹莫展之际,我想起我姐姐,她是我心里,最最聪明的女人。
我提起笔又落下,提起笔又落下,最终恼怒地将信纸撕得粉碎。
一百零七
顾岑日日下朝来看我,替我涂脸上的药膏,再满怀期待地听肚皮里的动静。
我脸上的伤好得很快,他似乎很高兴,搂着我又亲又抱,陪着我过了几晚。
第四天晚上,玉妃半夜又发梦魇,他披上外袍匆匆离去。我替他系腰带的手还悬在半空,忽然低笑出声。一直以来我都在想,我姿色不减,顾岑为何变了心,只是因为我不能行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