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经历暴风骤雨般的侵袭,丛一精致的小脸被汗水浸湿,看起来可怜又无助,那双眼里有很薄很清澈的液体,是不适后难以克制的生理性反应。
她坐在地上,眼光涣散,努力地调整着呼吸。
文时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微微皱了下眉,怔愣了片刻,单手将她从柔软的地毯上捞起来,重新放回到床上。
丛一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惊惧中逃脱出来,茫然地盯着文时以,也不说话。
文时以被她这样的情态着实吓了一跳,再三确认她没事后,起身去客厅给她倒了杯温水。
再回到卧室时,她的情况有了些微的好转。
文时以将水递过去,什么也没问,坐在她床边的沙发上,也不看她,只坐在那,极有耐心地等着她彻底缓解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空气安静得仿佛凝结了一般。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丛一的面色恢复了不少,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他看着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丛一的身份摆在那,他是务必要确保她的安全的。
好一会儿,丛一放下手中的水杯,兀自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平复沉默了好久。
窗外是一片迷离夜色,雪后的古老城市像是一头正在安静冬眠的雄狮,塞在了清冷的白色滤镜里,多了几分冰冷和圣洁。
街上人迹罕至,哪怕黄金地段,也在肃杀的冬日摧残下变得不那么繁华热闹,渗人的黑暗和街道两侧光耀的种种浮夸相容不下,让整座城市出现了复杂的割裂感。
冬令时下的伦敦,总是让人觉得压抑。
文时以坐在她身后不远处,也不催促,平静地等候。
“看见了吧,这就是我现在的状况。”
她回过神,终于开口。
身后的男人没有回音,丛一停顿了片刻,索性一口气说得更明白一点。
“成瘾性焦虑引发的惊恐发作。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在三年前我刚出院的那个冬天。”
双眸里泪光逐渐消散,丛一在雪色和月色之间,透过窗明几净的玻璃看见身后男人映衬在玻璃上的倒影,片刻出神,继而平静地阐述着,“从开始只是眩晕,心慌,到后来全身发抖,出冷汗,干呕,还有抑郁情绪引发的各种躯体化症状,刚刚其实并不算严重,严重的时候,我会抖到完全丧失任何行动能力。”
这三年,无数次忽如其来的发作,她都极力强忍下来。
是那么的辛苦,那么的疼痛,可生来的骄傲不容许她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脆弱,更不容许她跌份丢面。
因为现在,她除了面子,除了身份,一无所有。
文时以听着,虽心里意外,但面子上照旧波澜不惊,没有任何起伏。
他知道丛一和vinay的爱情刻骨铭心,却没想到她会痛心疾首到这种地步。
港媒传了那么多她所谓的“新男伴”,称她是如何的挥金如土,放纵奢靡。
原来,她竟还是纯情天真至此,爱一个人,不能在一起,别无他法就只能选择把自己折磨得面目全非。
带她来亲眼撞见vinay的新恋情,或许,真的太直接,也太残忍了。
他猛地抽动了一下左手,感受到了身体里某根神经突如其来的抽动,隐隐蹙眉。
“这三年多,我强忍了那么多次,一直没人撞见过,好久不发作,我都快忘了,今天居然让你看到了。”丛一笑了下,回过神,自我嘲弄一般笑了笑,转过身,逃避开窗外浓重的黑和扭曲的路灯光。
她倚靠在窗前,固执地抬起头,笔直修长的双腿裸露在外面,因为是穿着睡裙,没有丝袜的修饰,明亮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右腿上清楚狰狞的一道长疤。
这大概,就是当年她一跃而下摔断腿后留下的手术印记。
丛一尽可能恢复到自己戴着社交面具下的傲娇状态,一点也不领刚刚文时以陪着她的情,颇有点忘恩负义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