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婆婆说的。”冬至将嘴里的包子吞下,“哥儿从前不叫这个名,住到山上后,我们不知道怎么叫。婆婆说,有的地方会给娇气的女孩子起个男孩儿的小名,这样可以长命。从那之后,哥儿就叫哥儿啦。”
“她从前不叫这个,那叫什么?”
冬至摇头:“不知道,以前只有玦娘跟着哥儿。”
“玦娘?”
“嗯嗯,玦娘昨晚帮忙绑哥儿,忙了大半夜,现在可能还没醒呢。”
苏聿微诧:“为何要把她绑起来?”
冬至吃干净手上最后一点包子,手脚并用地比划给他看:“哥儿头痛起来可厉害了,每回我们都要先把哥儿绑好,要不哥儿会自尽的。有一次没绑好,哥儿拿头往墙上撞,”冬至夸张地张开手臂比了个大圆,“肿了这么大一个包。还有一次打碎了药罐子,摸着碎瓷片就往头上扎。”
“……那你们不怕她么?”
冬至把头摇成拨浪鼓:“婆婆说哥儿很可怜,要我们好好陪她。而且哥儿只有发病时不能靠近,平时对我们都很好。哥儿会的东西可多了,投壶、六博、射覆、藏钩,都是她教我们的。对啦,哥儿还会弹琵琶!”
……大都不是高门女儿家会学的。
苏聿有点好笑,旋即又问:“在容先生之前,是谁给弦姑娘诊治的?”
“没有先生能治哥儿。”冬至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婆婆先带哥儿去了北域的一处寒潭,听说江湖上有高手常会去那里疗伤,花了两个月,但是没有用。后来阿鸢来帮忙,也不行,说是——”冬至苦着小脸,“说是缺了什么,我没听懂。”
苏聿不知她口中的“阿鸢”是谁,也没细究:“后来呢?”
“后来是阿鸢从书上学了法子,用大针封死了哥儿的穴位,让毒不会在哥儿身体里乱跑。只是那样一来,哥儿躺着动也不能动,疼的时候连声都发不出。那时好像天天都发病,因为玦娘天天都在哭……”
小小姑娘说着也开始掉眼泪。
苏聿要拿帕子给她,却见她抹抹脸,很快又笑起来:“好在婆婆找到了容先生,当时哥儿都快死了,但容先生又把哥儿救活了。”冬至眼睛亮晶晶的,“容先生真的是神医!”
苏聿也微微笑了:“嗯,容先生很厉害。”
“先生也是来治哥儿的吧?”冬至期待地望向他。
“……嗯。”
苏聿还未想好,但眼下对着小小姑娘的澄澈目光,说不出伤人的话。
冬至开心了,晃着脚丫:“等哥儿好了,我跟她学了琵琶弹给你听!哥儿会很多曲子呢!”
他笑笑:“那你现在会几首了?”
冬至缩了缩肩膀,底气不太足:“哥儿醒着的时间少,我只学了一点点……但词我都记住了!”
她稚声稚气地唱起来——
“三月三,月半山,山下阿姊栽桃花。
“花做钿,叶做簪,桃核做舟飘过川。
“川间水,越北方,夜雨挑灯倚南窗。
“窗下棠,岭上桑,新丝纺成嫁衣裳。”
忽然听到“哧哧”暗笑声,苏聿看去,见篱笆边上多了几个小脑袋。其中一个朝他们这边吐舌做鬼脸,手指划着脸颊怪笑:“羞羞羞,冬至又想着嫁人咯!”
冬至恼羞成怒,“呀”的一声就朝他们扑去。几个小童闹做一团,惊得地上麻雀着急忙慌地扑着翅膀躲开。那个做鬼脸的小童被冬至揪住了耳朵犹在笑:“欸欸,哪家的新娘子像你这么凶的!以后没人要!”
鸡飞狗跳间,有人提着篮子走进院中,声音温柔又无奈:“好了好了,要顽出去顽。是谁说哥儿睡着了,只悄悄看一眼就走的?再闹,小心哥儿醒来,把你们串一溜挂霜风脖子上。”
几个小童这才纷纷停了手,你瞪我我瞪你,眼里皆写着“都怪你”。
玦娘又哄他们:“要看哥儿就去窗子下悄悄地看。如果容先生在忙,不许打扰先生,知道了吗?”
小童们忙点头。
玦娘这才继续往屋门走去。
这一转身,就见阶上站了个青年,浅淡眉眼透出玉一般温润的殊丽,素色衣衫铺开淡淡涟漪,整个人在白雾仍萦的晨光中,迤出新雪般的干净清浅。
玦娘如遭雷轰,手上一松。
篮子带着一溜碗盘勺筷“咣当”落地。魔·蝎·小·说·MOXIEXS。。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