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亮的出奇,生龙活虎的想要指点一番。
周守全深深叹气:“妄议皇帝,可是大不敬。”
李拂爱这回倒是如周守全所愿,细声的安慰他:“可这里就咱们两个,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呢?”
“你快点说嘛。”
周守全终于听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语气,但他心里一点高兴的感觉也没有。
他把手中的筷子放下,只好顺着李拂爱来,他略微沉吟,小心的判断道:“陛下从未感受过父母之爱,又年少登基,心敏多思,不轻易亲近他人。”
就是一个防备心很重的少年帝王嘛,她懂。李拂爱那么多小说也不是白看的,轻而易举的想象出一个少年帝王的样子。
不过……
“无父无母是指?”李拂爱问。
周守全沉下目光,缓声为李拂爱解惑:“陛下是仁宗的遗腹子,由仁宗的安贵人生下,在先帝的行宫中养大,安贵人生下陛下三日后便薨逝了。”
无父无母,先帝只是把他养在行宫中,不关心他,对他也没有多少好感。
不受宠的皇子尚且过得不好呢,更何况他一个遗腹皇子。
周守全就是在那时,做了小皇帝的大太监。
没钱没关系的异国供奴周守全被扔到行宫里,被分到小皇帝身边。在行宫里的日子,说苦,那是不可能的,但若说是被重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皇帝一年也不去一次的行宫,自然是里面的管事太监说了算。
小皇帝身边只有一个周守全是认他做主子的。
他在周守全的陪伴下一天天长大。
仁宗养子如养蛊,于是先帝在继位的第一年里就把他的兄弟们都杀得差不多了,只剩仁宗遗腹子,如今的小皇帝。
先帝死于战场,无子。
当他死在战场上的那一刻,皇位已经自动落到了小皇帝身上。
行宫中透明人一般的仁宗十三子瞬间变得如同太阳一般炙热,他是皇帝了。
从行宫中出来时,他只带走了周守全。
这对曾在冬日里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主仆,从此过上了睡着丝绸羽绒被,烤着银丝炭的日子。
周守全并没有说他在行宫中的日子,他只是一句话概括了他在行宫中那些年月:“我被分到行宫后,在陛下身边伺候了几年,就跟着陛下回到宫中了。”
所以,李拂爱不知道他的冻疮曾在行宫中的冬日里年年发作,不知道他曾被太妃罚跪,不知道他半生苦难。
周守全说完后,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他本以为那几年的生活早已被他深埋于富贵生活之下,却不想,如此轻而易举的就翻了出来。
李拂爱思考着小说中未来的小皇帝,也就是萧景渊的性格。
萧景渊,在德祐二十年时,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皇帝了,勤政、宽仁、自信,却又多疑、严酷。
周守全晚年遭到众多弹劾,私自征收赋税、侵占民田、买卖官爵、勒索官员……
爱钱到回京述职的官员都要向他缴纳过路费,清贫的地方官员没有钱财上供时,甚至要去借钱缴纳过路费。
简直是过分至极。
但,萧景渊只是抄了周守全的家,甚至还给周守全留了一箱,把他放到皇庄养老。
以一己之力压下了所有想弄死周守全的折子。
要是李拂爱是皇帝……她也会这么做的,人之常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