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假惺惺地寒暄着,期间黎英睿不停地往床上瞟。终于找了个话头,把花塞给段立轩。大步上前伸出手,笑眯眯地自我介绍:“余先生,你好。我叫黎英睿,是鸣鸣的大哥。”
段立宏看黎英睿有话要讲,勾着段立轩的脖子往外带:“这会儿有点饿了,你陪哥去吃口饭儿。”
马蹄莲后黎英睿的背影很直,带着一种让人心慌的自信。段立轩觉得黎骷髅就是勾魂的鬼差,铁定是来带洲儿走的。
“我不去。”他拨开段立宏的手臂,把花扔到冰箱上,“外边儿死老热的,走不动。”
“就门口那个馆子。两步路,屁股一撅就到了。”
“草,来,你他妈就从这儿开始撅。我给你数着,看你撅多少下能到。”
段立宏几乎是往外拖他,疯狂地使着眼色。段立轩勉勉强强地跟了出去,刚到大门口,又紧着要折返。
段立宏扯他胳膊:“哎!出都出来了,顺道去吃口饭儿。”
“我不去!黎英睿他是干哈的啊?这会儿来几个意思啊?”
“你操那心去呢。他要能把这烫手山芋整走,咱俩都得谢谢人家。”
“滚几把蛋去!”段立轩挥开他,拉着脸大步往回走。
“哎你差不多行了!”段立宏站在门口,俩手叉着腰骂,“你缺祖宗养啊!你咋不打个佛堂给他供起来呢?”
“关你屁事!我乐意!”
“海边儿造房子,你浪到家了要!”段立宏在这儿呆了半个月,什么都看在眼里。在他看来,段立轩纯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还你乐意,他乐意不啊?知道点好赖磕碜吧!”
这熟悉的台词一出,段立轩心脏猛得一抽。他回过头,恶狠狠地瞪段立宏。
“你他妈再说一个试试?”
“我他妈能说八百个!”段立宏回手指着大马路,“你没吃过猪肉啊!那么多立正人儿你不挑,偏抱个哭丧棒子嗦嘞!”
段立轩嘴唇哆嗦了半晌,拿折扇指着他骂:“你知道个六!!”说罢劈了空气俩B兜,窝窝囊囊地往里走。越走心越疼,眼底酸酸地胀。
他踮着脚回到病房,把耳朵贴上门板。余远洲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但黎英睿讲话清晰,像嘣脆的豆子。
“我在美国的重机公司有注资,递了你的简历。那边非常看好你,给你留了岗…”
“别有心理负担。这都是我欠别人的…”
“等到了那边,你就住我干妈家…北卡罗的夏洛特市,生活成本不高,治安也相对较好。冬天不冷夏天不热,就是蚊子多点…”
段立轩越听心越坠,坠得都要站不住了。
他只见过井口那么大的一块天,就知道个溪原。连东城都‘人生地不熟’,何况是海外。
他无法想象余远洲现在这状态,怎么能只身出国。就像眼睁睁看着一尾伤鱼入海,谁都把他吞肚里去。
“余远洲,来告诉我你的答案。”黎英睿的声音忽然铿锵起来,震得门板直嗡嗡,“走,还是不走。”
“走。”余远洲几乎没有犹豫,“黎先生,我要走。”
从刚才到现在,段立轩没听清过余远洲说的半个字。但唯独这一句,是如此的响亮决绝,嘴巴子似的扇在他脸上。
他从门板上直起身,悲怆地抬起头。看着走廊青白的灯光,眼泪冰溜子似的挂在下巴上。
他早知道余远洲的答案。可让他如何面对呢。他为之赴汤蹈火的人,宁可牵一只陌生的手,也不肯跟他走。
太磕碜人了。这一厢情愿的付出,实在太磕碜人了。
门板这侧,是无声的心碎。那侧,是黎英睿振奋的击掌:“好!那我立刻给你办签证。顺利的话,下个月就可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