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让老夫人先坐下,休息一二,莫要太过激动,对身体不适。”
谢老太君被搀扶着坐下,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沈隽意,眼底都是慈爱和伤感。
沈隽意垂眸不语,只当不知,转眸示意姜青檀端了茶水上来。
“都是粗茶淡水,还请莫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谢老太君泪水涟涟,看着这破败的环境,心中愈痛了。
她如今眼里只有这失而复得的孙儿,至于吃喝,她都是半点没放在眼中……
谢夫人也在一旁坐下,视线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院内扫过,接过粗茶,略微啜饮了一口,就放了下来。
“阿隽……”她才出声,又连忙改了口,“沈公子,我晓得你心里对我们有不忿,也有误解,甚至是怨恨,我们都是理解的……”
沈隽意微微蹙眉,不解地打断她的话,“谢夫人,你怕是误会了。我对你们没有任何不满之处,亦不曾有半点怨愤。”
谢夫人一愣,仔细打量着他,果真见他眼神清澈,竟是丝毫不满的情绪都没有。
这就让她这一颗心愈的难受了。
毕竟,若是真如此,那就显得平阳公夫人的行为举措就更下作了。
“是,沈公子说得对。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谢夫人很快改了口,笑了笑,“其实我们今日来,是有事要与公子相商。”
“你的身世,我们都知晓了。你的娘亲,也就是平阳公府的当家公爵夫人,她的所为也确实叫人寒心。”
“你心中无论如何……我们都能够理解。今日来呐,也是代表我们镇国公府的态度,我们谢家是把你当真亲人的。”
谢老太君也急忙颔道:“是的。孩子啊,这些年你受了苦,你娘实是不对,我今后定会好生批评她的。”
“但你,我实是不忍心叫你在外头这样……”
说着,想着自己的孩子,谢老太君的泪水又忍不住往下滚落。
沈隽意知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呼了口气,自己也捡着位置坐下,略略抬眼,眼底毫无波澜。
换成谢知彰,他可以无动于衷。
但这两位到底是长辈,特别是对上泪流满面的谢老太君,他亦是无法做到太过冷酷无情。
“说实话,这件事我本来就没多放在心上。对于我来说,我生在乡野,长在沈家,这些年,我……”脑海里掠过陈重的身影,沈隽意缓缓道,“我娘待我如己出,为我操劳半生,我们母子感情一直很好。”
“不管我这身体里流着哪家的血,我娘从来都是我娘,这是不会给更改的事实。”
“而且,如今这般,我也很满意。所以,我并不需要别的……亦从不觉得委屈。”
“若是打扰了你们的生活,我可以说声抱歉,但同样的,我希望我们可以回归从前,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沈隽意自认为自己一直以来,都讲得很清楚明白的。
但不知道为何,平阳公夫人似乎从来都觉得他讲的都是虚言。
闻言,谢老太君和谢夫人都是一愣。
谢老太君忍不住低声抽噎,心口绞痛。
她是不知道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讲出这样无所谓的话来……定是叫他亲生母亲给伤透了心!
谢夫人亦是此感想。
哪里有孩子不孺慕母亲的,就算是养母再好,但这生母血脉相连,总是会有些亲缘的。
而且,她是个会看人的,见沈隽意眼神清正,身板挺直,显然不是那等偷奸耍滑的,就知道他说得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但凡真是那等想攀龙附凤的,镇国公府的名头可比平阳公府来得响亮得多,更不用说是有实权在手的。
平阳公夫人舍不得撒手,还有个原因是因为,陛下有意削爵,平阳公府一直没有建树,后面就得面临降爵。
要是这次爆出抱错孩子的事情,后头叫人参一本,陛下就能顺利正章地削爵了。
要是削成侯爵还好,最多就是推及一代,但要是直接惹恼了,连削两三级,那才真的完了。
届时,整个平阳公府就要被排挤出京都的上层圈层了。
当然,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不身在其中的事看不透的,只能看到平阳公府的繁华锦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