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像,那个分明被放在乾坤袋中,却还是能够被人悄无声息取走的翡翠瓶一般。
红冲只是想不通——那是他的真气、他的眼睛,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被他人夺走?
朱不秋说是因为他放弃了自己的权能,却也说,他早在不知何时就重新拾起……那便是擂台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拾起”了自己的权能?
是这把刀吗?
擂台之后,项盗茵亲自把这套本该由侍剑山庄遣人送来的彩头交给乘岚,又几次三番暗示乘岚,将这把刀交给自己。甚至他看出乘岚出于安全上的顾虑,就这样大方地赠出一枚引心丹,似乎项盗茵比谁都要更希望他拿到这把刀。
那项盗茵会知道真相吗?朱不秋不曾直说的一切,项盗茵会告诉他吗?又或许不需要项盗茵的首肯,红冲只需要一个对视的机会而已。
他要问清楚这一切。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他眼中的那点红,便像是一粒化开的朱砂,丹色顺着氤氲水波晕染到了眼眶。
真气陡然散去,那把刀就这样轻轻落入红冲手中。
然而这一回,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红冲与程珞杉都看着那把刀,只可惜一个怔在原地,另一个原本就是一头雾水。
为什么会无事发生?
来不及多想这一切,红冲遽然动手,一掌将程珞杉拍进了池塘中。
塘底淤泥顿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紧紧束缚着程珞杉,很快便将他吞没,只留下极细微的气孔。
程珞杉猝不及防地又被制住,却无力反抗,甚至连张嘴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幸而他修为不低,能够闭气很久,不至于就这样当场殒命。
他正躺在淤泥里,思索着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触怒了红冲,就听到塘外传来另一道声音:
“我方才似乎察觉到有魔修的气息,你没事吧?”
竟然是乘岚!
程珞杉瞪大眼睛,登时安分下来不敢妄动。他不晓得二人有如何恩怨,只知道乘岚和项盗茵十分相熟,更何况乘岚一贯嫉魔如仇,对他来说,可不会像红冲这个妖一样好说话。而他虽然不惧乘岚,却怕红冲那诡异神通怕得要死!
“哦……没有呢。”岸上,红冲含糊一声。
他迟疑着不知是否该将一切告知乘岚。
不等他作出决定,乘岚的感知检查过周遭无虞,放松下来随口道:“枫灵岛作乱的那魔修,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抓到。”
红冲试探道:“如果他也有苦衷呢?如果……”
“莫说这些。”乘岚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忤逆天道,走火入魔之徒,哪怕有再多苦衷,也不是他作乱的理由。”微微一顿,又似带几分怅然道:“如果不是他,兴许含徵……”
如果不是魔修作乱让乘岚背上了质疑,如果不是为了围猎魔修和方三益,主峰便不会被布下大阵,乘岚也本可以守在他们身边……
一切决策乃是项盗茵所定,天灾并非寻常人力可致,这些道理乘岚都懂,也因此与项盗茵生了隔阂,但到底也只是隔阂——他没法不因此恨上魔修和方三益。
如今方三益已死,若说乘岚最想要谁的命,除却那不知身份为何的真凶,便是这个魔修了。
红冲默默地将原本的话咽了回去。
二人的视线转而落在红冲手中的刀上。
乘岚静静凝视了片刻,将手亦搭在这把刀上。
他的真气勾着红冲的真气一同注入刀中,认真地铭刻下一个阵法。
“这是……”红冲微微抬眼。
“同生共死契。”乘岚笑了一声,仿佛只是说出一件最普通不过的小事。
可他所做的,分明不是一件小事。
方才红冲是明知故问,同生共死契,顾名思义,无需赘述。红冲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做。
殊不知,乘岚早有此意,只是从前那些时日红冲浑浑噩噩的,他不好占妖便宜罢了。
“这把刀的邪异,至今都没解开,或许我本该将它束之高阁。但我有时也在想,如果我早些将它交给你,是否你就能早些恢复功力,而小草也不会……”乘岚苦笑一声:“我不知道。但是,或许它与你真的有什么缘法,我不懂,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所以他在刀中刻下同生共死契,如果它真的反噬红冲,乘岚也将一同承担,从此他们的命魂相连,哪怕死亡也无法将一人一妖分隔。
红冲亦一时无言。